队伍沉默地向下行进,只有呼吸声和通讯频道里偶尔传来的指令。压抑感越来越重。这不是探索,这是钻入一个巨大生物的尸骸内部。
终于,通道开始变得平坦。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。
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去,无法立刻看到边界。只隐约照出远处更多巨大的机械结构阴影,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骼,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。
“扫描环境。”队长低声命令。
手持扫描仪发出微弱的滴滴声。
“辐射水平……异常低。”技术官的声音带着惊讶,“这里的屏蔽……居然还在起作用?”
一丝微弱的希望升起。
但光柱扫过地面时,希望瞬间被冻结。
灰尘之下,隐约可见累累痕迹。不是机器,不是杂物。
是形态各异的、密集的……轮廓。
许多轮廓较小,依偎在更大的轮廓旁边。所有轮廓都保持着一种静止的、最终的姿态,倒伏在地,或蜷缩在角落。有些轮廓边缘,还能看到衣物或某些有机材质腐败碳化后留下的淡淡痕迹,以及……零星闪烁的、细小的白色碎片。
没有人说话。
所有人都明白了。
他们找到了庇护所。
也找到了它所庇护的……所有居民。
这里不是空坟。
这是一个集体墓穴。
倒计时,在每个人的头盔显示器上,冰冷地继续跳动。
【69小时41分55秒】
风,在头顶的入口缝隙处,发出永不停息的、呜咽般的低啸。
光柱凝固在那些依偎的轮廓上,细小的白色碎片在尘埃中泛着冷光。那是骨骼,儿童的骨骼。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,压得人胸腔发痛。防护服内置的辐射计数器发出稳定而微弱的滴答声,证明着此处屏蔽层残存的效力,但这声音此刻听来却像为脚下无数死者鸣响的丧钟。
“全员……”队长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,干涩沙哑,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,“保持警戒。技术组,扫描结构完整性,寻找可供深入的核心区域。其他人……原地待命,不要……不要扰动。”
“扰动”这个词用得小心翼翼。这里不是遗迹,是坟场。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亵渎。
埃里克·兰博士蹲下身,手指悬在积尘上方,微微颤抖。他能想象出最后的时刻:脉冲来临,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,能量穿透岩层,即便被层层削弱,致命的辐射依旧如无形的潮水渗入这最后的避难所。恐慌,哭喊,然后一切归于寂静。父母用身体护住孩子,依偎着,在绝望的黑暗中等待终结。他们躲过了瞬间的汽化,却没能逃过缓慢的、渗透性的死亡。
“屏蔽层主体结构……损毁率预估65%……但核心区域可能保存更好。”技术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,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,“能量读数显示,东南方向有更稳定的残余屏蔽场!”
希望,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,微弱却灼目。
“移动!目标东南方向!注意脚下!”队长下令,声音恢复了几分力度。
队伍再次行动起来,变得急切。他们绕过那些令人心碎的轮廓,靴子小心地避开散落的遗存,探照灯光柱在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慌乱地扫动,寻找着通路。埃里克被裹在队伍中间,他能感到身边每个队员加速的心跳,呼吸面罩下的喘息变得粗重。时间,时间才是最大的敌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