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脱下西装外套，随手搭在椅背上，解开领口的两粒纽扣，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。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，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。这个高度，足以俯瞰芸芸众生，却总让他觉得有些…过于安静。云潋在的时候，家里会多一些生气，哪怕她只是窝在沙发里看那些无聊的剧。
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，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冷砚以为是云潋，随手掏出。屏幕亮起，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群聊名称，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“99+”。他从不加乱七八糟的工作群，这个群名更是毫无印象。他皱着眉，指尖划过屏幕，点开。
瞬间，无数张图片和几段小视频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，疯狂地刷屏。
第一张，是云潋被围在人群中央，脸颊酡红，眼神迷离，带着明显的醉态。
第二张，是那个旋转的酒瓶，瓶口正对着她。
第三张，是王磊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，嘴巴大张着，似乎在喊那个问题。
然后，是一段只有几秒钟的视频。画面有些晃动，聚焦在云潋惨白失神的脸上。背景是震耳欲聋的起哄声。视频里，她嘴唇翕动，一个名字清晰地、带着醉后的含糊，却又无比刺耳地传了出来：
“沈…沈嘉树！”
紧接着，是爆炸般的哄笑、尖叫、口哨声，几乎要冲破手机扬声器。画面里，林薇、赵志刚、王磊的脸在镜头前晃过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看戏的兴奋。最后几张照片，是云潋瘫坐在沙发上，眼神空洞，像被抽走了灵魂，周围是无数对着她拍摄的手机镜头。
冷砚拿着手机，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厨房里，砂锅中的醒酒汤彻底停止了翻滚，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、油润的膜。那点微弱的咕嘟声也消失了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。
窗外璀璨的灯火依旧，却再也照不进这间屋子。
冷砚脸上的表情，在最初的几秒钟里，是一片绝对的空白。没有震惊，没有愤怒，什么都没有。像一张被瞬间漂白了的纸。然后，极其缓慢地，一种冰冷的东西，从他深邃的眼眸最底层，一丝丝、一缕缕地渗透出来，迅速蔓延至整个瞳孔，冻结了里面所有的光。
他捏着手机的指关节，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“咔吧”一声极其轻微、却令人牙酸的脆响。坚硬的金属和玻璃外壳，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屏幕上的画面被挤压得变形、碎裂。蛛网般的裂痕，从被他拇指按住的地方，疯狂地蔓延开来，瞬间爬满了整个屏幕。
那裂痕，像一张狰狞的、无声狂笑的嘴。
他维持着这个姿势，像一尊冰冷的石雕。只有胸膛极其缓慢地起伏着，每一次吸气都深长而冰冷，仿佛要将这房间里所有的空气都吸进肺里，再冻结成冰。
砂锅里的汤，彻底凉透了。表面那层凝固的膜，像一块丑陋的伤疤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只有一分钟，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。冷砚终于动了。
他极其缓慢地、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指。那部屏幕碎裂、几乎变形的手机，“啪嗒”一声，掉落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，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