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低头去看。
他转过身，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，走向那个还在散发着最后一丝余温的砂锅。他伸出手，没有拿碗，也没有拿勺子。骨节分明、修长有力的手，直接握住了砂锅滚烫的耳朵。
滋——
皮肉接触高温陶器，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。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、极其细微的糊味。
冷砚仿佛感觉不到那灼人的痛楚。他面无表情地端起砂锅，走到巨大的、光洁如镜的落地窗前。
窗外，城市的霓虹依旧流光溢彩，车河如织。
他抬起手，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，然后，猛地向外一扬！
哗啦——！！！
整锅冰冷、粘稠、凝结的醒酒汤，连同那个沉重的砂锅，狠狠地砸在坚不可摧的钢化玻璃上！深褐色的汤汁像污秽的血，猛地炸开，黏腻地顺着光滑的玻璃表面往下流淌，留下道道丑陋不堪的痕迹。碎裂的姜片、红枣、枸杞，如同肮脏的残骸，粘附在玻璃上，缓缓滑落。砂锅在撞击的瞬间碎裂成几块，掉落在铺着昂贵地毯的窗台下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巨大的玻璃窗剧烈地震颤着，发出嗡嗡的共鸣，却奇迹般地没有碎裂。
冷砚站在这一片狼藉前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，掌心一片通红，甚至能看到被烫出的水泡轮廓，边缘的皮肤已经焦黑翻卷。但他仿佛毫无知觉。
他盯着玻璃上那一片缓缓流淌的、肮脏的污迹，那污迹扭曲地倒映着他自己此刻的身影——一个被背叛和怒火彻底吞噬的、面目模糊的剪影。
冰冷的空气里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，还有那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姜汤混合着焦糊皮肉的气味。
他缓缓抬起那只被烫伤的手，用指尖，极其缓慢地、用力地，抹过玻璃上那一道最浓稠的污痕。粘腻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然后，他张开嘴，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凿出来的，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：
“玩得开心吗？”
“游戏，该轮到我了。”
第四章
碎裂的手机屏幕顽强地亮着，幽光映着冷砚半边脸，明暗不定。他弯腰，动作没有丝毫迟滞，仿佛刚才砸锅的不是这只手。指尖触到冰冷的、布满裂痕的玻璃屏，他面无表情地捡起它，屏幕的碎渣刺进烫伤的掌心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他走到书房，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，隔绝了客厅那片狼藉和刺鼻的气味。巨大的红木书桌纤尘不染，像一座冰冷的祭坛。他坐下，打开电脑，幽蓝的光照亮他毫无波澜的瞳孔。
屏幕上，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文件夹被打开。里面没有名字，只有冰冷的编号和日期。冷砚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，快而精准，如同最精密的仪器。很快，几个名字被调取出来，后面附着密密麻麻的、常人难以接触到的信息流。
林薇。赵志刚。王磊。
他的目光，像手术刀，精准地剖开这三个名字背后的一切。
林薇，市场部新锐，社交平台上的精致名媛。她的消费记录像一条贪婪的蛇：最新款的限量包，海岛五星级酒店，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定位…数字与她明面上的工资单形成刺眼的断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