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承霄心脏狂跳。
他站起身,踉跄地朝沈照雪的书房走去。
夜深人静,空无一人的连廊彼端,传来隐约的争吵。
“你究竟还要瞒承霄多久,那可是你的丈夫!”
老国公刻意压低的声音,依旧清楚地落进燕承霄耳中。
燕承霄大脑瞬间空白。
“父亲,姐姐是为了救我才死,如果我连她的丈夫都不能保护好,我怎么配做这个妹妹!”女人声线沙哑,带着隐忍的痛苦。
“缚苍身子不好,又对照雪用情至深,如果他知道照雪的死讯,定会伤心过度殉情,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……”
沈栖梧顿了顿。
“更何况,当年若非是在缚苍落水时先救了承霄,缚苍也不会因此身体受损,是我欠他的……”
“那承霄呢!他为你寻死整整二十次!”老国公尖锐诘问。
沈栖梧沉默片刻。
“承霄身体康健,他比缚苍坚强,有府里看顾,他不会有事。等缚苍接受了照雪的死讯,有了精神寄托,我再向承霄坦白一切,是我对不住他……”
老国公还想说什么,却被沈栖梧打断。
“这是我欠照雪的,至于承霄……我会补偿他。”
燕承霄站在原地,彻骨生寒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沈栖梧没死。
原来她只是假扮成了大姨子沈照雪。
难怪,他有时望着沈照雪的脸,总会恍惚以为是沈栖梧。
燕承霄以为自己思念过深。
却没想到,那口口声声称自己为“妹夫”、次次将他从阎王殿救回来的大姨子,竟是他的妻子,沈栖梧。
在燕承霄为她彻夜难眠的夜里,沈栖梧躺在姜缚苍的床上。
沈栖梧说,对姜缚苍愧疚所以才不得不为之。
那他呢?
他算什么?
秋夜露水仿佛凝结着冰锥,每一次呼吸,都如针扎般疼痛。
燕承霄转身,逃也似地回到房间。
那件为沈栖梧做的护膝上还有他未干的泪痕。
他疯了似地撕扯着,想将护膝撕成碎片。
可缝制针脚太密,织物没扯开,反倒将手掌勒出红痕。
他泄力地跌坐在地上,终于,忍不住哭出声。
秋风吹开窗户,将书桌上一封盖着虎头的信笺吹落,径直吹到燕承霄手边。
半个时辰后,永嘉巷茶楼。
傅微摩挲着扳指,凤眸从燕承霄苍白的脸上扫过。
“遍京都道,沈尚书与郎君琴瑟和鸣,郎君离不离开沈府,是家事,本公主身为外人怎好插手?再者说,沈郎君难道不知道,本公主与沈大人,是敌人么?”
想起沈栖梧多日对自己冷眼旁观的态度,燕承霄抿唇。
“从前,我与晋公主殊途,但从今往后,我与晋公主同仇敌忾。”
傅微饶有兴味地挑眉。
“本公主对朋友一向大方,若沈郎君肯站在本公主这边,本公主不仅能让你离开沈府,更能为你寻得新的身份。当然,这些都取决于沈郎君给出的筹码。”
燕承霄垂眸。
“我会给出公主满意的报酬,一份能让公主荣登大宝的报酬。”
傅微爽快地笑出声。“好。”
“明日正午,茶楼再见。”
燕承霄起身,多日不饮不食的身体却虚弱到站不稳。
恍惚间,傅微似乎扶了自己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