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指尖划过三尖两刃刀的血槽时,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总让我想起桃山,不是花岗岩被天雷劈开的灼烫,是母亲瑶姬最后一次抚我眉心时,掌心残留的体温,是我斩落天庭天将头盔时,溅在刀身的血珠凝结的余温。刀身玄铁上的云纹,是玉鼎真人用玉泉山晨露沁了九九八十一天刻成的,此刻在灌江口夕阳下泛着冷光,像极了母亲当年教我辨认的银河星轨,也像我骨子里,从未弯过的脊梁。

他们都叫我 “二郎显圣真君”,说我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,是阐教玉鼎真人的高徒,是能与孙悟空斗个平手的战神。可只有我自己清楚,这些称号都是旁人给的,我首先是杨戬,是那个在灌江口芦苇荡里,抱着母亲玉簪哭到天光大亮的孩子;是那个劈开桃山,却只能接住母亲最后一口气的儿子;是那个宁愿守着一方水土 “听调不听宣”,也绝不踏入南天门半步的孤臣。

我的硬气,不是天生的,是桃山的石头磨出来的,是母亲的血烫出来的,是天庭的冰冷规矩逼出来的。我的故事,要从那个雪夜说起,从母亲瑶姬被押走的那一刻说起。

第一章 灌江口的雪:母亲的玉簪与不弯的脊梁

我七岁之前的日子,是浸在灌江口芦苇香里的。每到秋天,白色的芦花飘在江面上,像母亲缝棉衣时落下的棉絮。母亲瑶姬总喜欢坐在江边的青石上,抱着我,指着天上的银河说:“戬儿,你看那银河,是女娲娘娘补天时,用五色石碎末铺的。星星之所以亮,是因为每颗星里都藏着一个‘不弯腰’的魂灵。”

那时候我不知道,母亲自己就是一颗不弯腰的星。她是天庭三公主,却为了和父亲杨天佑相守,私自下凡,把天庭的规矩抛在脑后。父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,却总握着我的手教我写 “人” 字,笔锋落纸时格外用力:“戬儿,这个字要写得端正,撇要刚,捺要稳,才对得起‘人’这个称呼。”

我每天在芦苇荡里跑,追蝴蝶,捉蜻蜓,母亲的声音总会准时在门口响起:“戬儿,回家喝鱼汤啦!” 她煮的鱼汤,会放一把江边采的芦苇花,鲜得能鲜掉眉毛。父亲则会在灯下教我读《山海经》,读到 “刑天舞干戚” 时,他会停下来,眼神亮得很:“你看刑天,头没了,还能拿着盾牌和斧头战,这就是脊梁。”

可这样的日子,在我七岁那年的雪夜,碎得连芦苇花都粘不起来。

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,灌江口的江面结了薄冰,芦苇秆被雪压得弯了腰,却没断。我正趴在父亲怀里听 “夸父追日”,突然听见外面传来 “轰隆” 一声 , 不是雷声,是天兵天将踏碎云层的声响。母亲的脸色 “唰” 地白了,她把我塞进里屋的柜子,塞给我一块温热的玉簪,簪子上刻着一朵桃花,是她名字 “瑶姬” 的谐音,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。

“戬儿,躲好,别出声。” 母亲的声音在抖,却强撑着笑,用指尖把我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,“娘去去就回,你记住,不管听到什么,都别出来。还有,” 她顿了顿,指尖用力按了按我的脊梁,“永远别为了任何人、任何规矩,弯了自己的腰。”

我躲在柜子里,透过木板缝隙往外看。母亲走出屋门,白色的衣裙瞬间被雪打湿,却像一株迎着风雪的芦苇,站得笔直。门口站着托塔李天王,金甲上的雪还没化,手里的宝塔泛着冷光:“瑶姬公主,玉帝有旨,你私自下凡与凡人通婚,犯了天条,限你即刻返回天庭受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