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守护者的抉择
陈默的白大褂口袋里，揣着两样被体温焐得温热的东西：一张边角被消毒水浸得发卷的家长会邀请函，和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。前者是女儿乐乐昨晚贴在冰箱上的，用荧光笔写满了小字 ，“爸爸必看！8 点，三年级（2）班，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我帮你占好啦！”“要带我的画《我的守护者》，老师说会展示！”；后者是今早出门时，乐乐踮着脚塞进他口袋的，软乎乎的小手捏着瓶身，声音裹着晨雾：“爸爸，手术累了就喝这个，甜的，能压一压消毒水的味道。你上次说嘴里总发苦，这个能盖过去。”
他低头看了眼手表，7:15。急诊室的走廊刚被保洁阿姨拖过，瓷砖上还留着水渍，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廊灯，像撒了一地碎玻璃。昨晚值了一整晚班，他眼下泛着青黑，眼角的细纹里还卡着点疲惫，刚把最后一瓶生理盐水摆进急救车的储物格，护士长赵姐的声音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，从急诊通道那头撞过来：“陈医生！120 刚到！孕 38 周，车祸，腹痛出血，胎心只剩 100 了！家属快哭晕了！”
陈默的脚步顿住，口袋里的橘子汽水硌了一下腰侧，冰凉的触感透过白大褂传过来，让他打了个轻颤。他还没来得及回乐乐早上的电话 ， 出门时乐乐追在他身后喊 “爸爸别忘了带我的画夹”，他只来得及挥挥手，就被急救车的鸣笛声拽走，手机随手塞在了口袋里，此刻正一下下震动着，像敲在他心上的小锤子。
推床撞着地面的滚轮声越来越近，“咕噜咕噜” 的声响混着家属的哭喊声，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。陈默迎上去时，最先看到的是孕妇林慧苍白的脸，她侧卧在推床上，双手死死抓着肚子，指节泛白，额头上的冷汗把碎发黏在颊边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。紧随其后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，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，裤脚沾着泥点，膝盖处还有个缝补的补丁，手里攥着一个变形的保温杯，杯盖都没拧严，里面的小米粥洒了一路，在地上留下蜿蜒的黄痕。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：“医生！救救她…… 救救我老婆和孩子…… 我就这一个娃，求你了……”
“血压 80/50，胎心 100，准备急诊剖宫产！” 陈默的手指刚触到林慧的腕脉，就立刻转头喊，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，“小李，通知血库备 A 型血，至少 400ml，说有子宫破裂风险！小王，联系手术室，让他们把 1 号手术间腾出来，我们五分钟就到！”
跑向手术室的路上，他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，屏幕亮了又暗，暗了又亮，每次亮起都能看到乐乐的头像 ， 去年生日拍的，扎着羊角辫，举着橘子汽水笑得露出小虎牙，背景是急诊室门口那棵歪脖子梧桐树。他没敢接，怕听见女儿软乎乎的声音就忍不住软下来，只能按了静音，任由手机在口袋里一下下震动，像有只小蚂蚁在心里爬。
2 父女情深
“陈医生，你女儿的家长会……” 赵姐追上来递手术帽和口罩，眼神里藏着担忧。她跟着陈默在急诊室待了五年，比谁都清楚这对父女的日子 ， 乐乐妈走得早，是市医院的护士，六年前为了救一个大出血的产妇，连熬三个通宵后突发心梗，倒在了护士站，当时乐乐才六岁，抱着妈妈的护士服在走廊里哭了一下午。从那以后，陈默就把家安在了急诊室旁边的出租屋，走路五分钟就能到，乐乐的家长会，他只去过一次，还是去年小学毕业，结果中途被一个农药中毒的孩子叫了回来，乐乐最后是自己抱着毕业证书走回的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