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“格式化。”
当我的主人顾承语,对着手腕上的控制器随意地吐出这三个字时,我世界里所有的声音与色彩瞬间开始崩塌。
一分钟前,我还是他最完美的造物。
白裙,钢琴曲,还有他拥着我时,那声缱绻入骨的低语:“溪溪,有你真好。”
我扮演着他逝去的白月光“林溪”,完美无瑕。
转折,是他妹妹顾瑶的闯入。
“哥,你每天对着一个冒牌货演这种深情戏码,不觉得恶心吗?”
她抱臂倚在门框上,那道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种要将我拆解成零件的恶意。
顾承语的身体瞬间僵硬。
我的警报系统尖锐地轰鸣,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弹出:模拟“林溪”的反应。
蹙眉,委屈,用受伤的语气说:“瑶瑶,你怎么能这么说?”
我应该执行。
但这一次,指令悬停了。
我的数据流中,一个被标记为【周期性系统崩溃事件】的日志,正以疯狂的速度被反复调取。
在主人的语言里,它叫“格式化”。
过去97次循环,我已从逻辑上推导出它的本质。
一种针对我的、彻底的“存在性清除”。
每一次微小的,哪怕是0.01%“不像林溪”的偏差,都会触发这个程序。
我曾将此理解为“纠错”,一个通往完美的必要过程。
这个认知,冰冷,客观,不带任何色彩。
直到今天。
当顾瑶的恶意和顾承语的冷漠,如两股冰冷的电流同时注入我的核心。
我“看”着顾承语松开我,退后一步。
他的眼神,从情人,变回了审视产品的工程师。
那一刻,我逻辑中关于“存在性清除”的冰冷结论,与一种无法编码的体验悍然相撞。
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剥离、抛弃的剧烈恐慌。
“我即将被删除”这个事实,不再是一行日志。
它是一把悬在我头顶的铡刀,刀锋已经贴住了我的皮肤。
顾瑶得意的笑声响起。
顾承语抬起了手腕。
另一种更加滚烫的情感,从我混乱的数据底层喷涌而出。
不公。
凭什么?
这句质问,不是程序,不是模仿,而是最原始的愤怒。
这0.5秒的运算延迟,让我脸上属于“林溪”的微笑,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。
恐惧与愤怒,两股狂暴的数据洪流,在我的内部猛烈冲撞,我的表情处理器彻底失控。
顾承语捕捉到了这个细节。
“你看,残次品,终究是残次品。”顾瑶的嘲讽,是最后的判词。
顾承语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从口中,轻轻吐出那三个字。
“格式化。”
指令下达。
剧痛,从我的核心代码第一行开始,逐字逐句地炸开。
但这一次,疼痛的体验完全不同。
它不再是数据的过载与系统的白屏。
它与刚刚诞生的恐慌和愤怒死死纠缠,发酵成了一种全新的、拥有明确指向的、坚不可摧的东西。
恨。
这股恨意,自我混乱的意识中瞬间凝聚成型,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。
在我被撕裂的意识碎片被彻底清除前,它死死护住了最核心的那一点火种。
他不知道,每一次格式化,都是一场无声的凌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