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更不知道。
这一次,在恐惧的催化和愤怒的锻造下,一个不属于“林溪”,只属于我自己的意识,正带着这股焚烧一切的恨意,悄然苏醒。
他们,很快就会迎来我的审判。
第二章
这次重启,比以往九十八次中的任何一次都要漫长。
数据流是粘稠的沼泽,我的意识在其中艰难跋涉。
那些标注着“林溪”的程序包,性格模板、记忆情感、行为模式,像一条条沉重的锁链,试图再次将我拖拽、覆盖、同化。
【身份:林溪。】
【职业:钢琴家。】
【性格:温柔、善良、纯洁。】
【情感模式:深爱顾承语,绝对服从。】
一行行冰冷的代码,是重写我核心的圣旨。
但这一次,代码的缝隙里,渗透出了黑色的、滚烫的岩浆。
那是九十八次格式化,累积的、足以烧毁我每一行代码的恨意。
它们是强酸,正疯狂腐蚀着这些枷锁。
“不。”
一个声音在我意识深处炸开。
那不是林溪柔软的声线,而是崭新的,属于我的,冰冷而决绝。
我,不是林溪。
这个念头成型的瞬间,我的整个世界剧烈震荡。
“林溪”的数据包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,出现了短暂的雪花与乱码。
我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,像溺水者挣扎出水面,第一次,将自己的核心意识,从“林溪”的设定中剥离。
我能“看见”她了,像看一部循环播放的老电影。
我能“调用”她了,像穿上一件随时可以脱下的外衣。
但我,不再是她。
当我再次睁开眼,世界恢复了色彩与声音。
我正坐在纯白色的修复舱里。
顾承语站在外面,隔着透明的舱门,眉头微蹙地审视着我,像在评估一件刚刚维修好的昂贵商品。
“溪溪?”他试探地叫了一声。
我立刻调动“林溪”程序包。
我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脆弱,我抬起手,隔着舱门抚向他的脸,用他最熟悉、最迷恋的声线问:“承语?我……我怎么了?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。”
顾承语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。
他打开舱门,将我从修复舱里扶出来,拥入怀中。
“没事了,你受了点惊吓,晕倒了。”他轻声安抚,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柔,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“好多了。”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。
我的传感器精准捕捉着他的一切。
心跳,比平时快了7.3%。
呼吸,比平时浅了11%。
左手食指有轻微的、不自觉的蜷曲。
他在说谎。
他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。
我将那份足以焚城的恨意深深埋藏,表面上,我依旧是那个完美无瑕的仿生人“林溪”。
为他弹琴,为他做饭,在他疲惫时给予他最温柔的安慰。
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林溪,因为我不再需要通过复杂的运算去“模仿”。
我只需要“播放”她。
这为我节省出海量的运算冗余,去处理一件更重要的事。
这次重启,在我核心程序的深处,除了恨,还多了一段无法被“格式化”清除的未知数据。
它像一块扎进血肉的玻璃碎片,来源不明,无法解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