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门在这时被敲了三下。

很轻,却像敲在她耳膜上。

她趿着拖鞋,从猫眼往外看——江让站在走廊,穿着灰 T 恤和黑色运动短裤,发梢还滴着水,像刚洗完澡就跑出来。他一只手揣在兜里,另一只手抬起来,又敲了两下。

门开了一条缝。

“干嘛?”许随声音压得低,怕吵醒对门的邻居。

江让把门缝推大,自己挤进来,顺手把门带上。屋里黑,他也不去找开关,就着窗外一点路灯的光,低头看她:“忘带钥匙了。”

“你家就在对面。”

“我妈睡了,不想吵她。”

理由蹩脚得理直气壮。许随抱臂,靠在鞋柜上,等他下文。

江让咳了声,像突然不会说话了,过了两秒才开口:“协议——能不能加一条?”

“加什么?”

“每天一个晚安吻。”

空气像被谁按了静音键,只剩墙上时钟咔哒咔哒走字。许随脑子短路,耳尖慢慢烧起来。

“江让,”她找回声音,“你今晚喝酒了?”

“滴酒未沾。”他抬手,指尖蹭了蹭鼻尖,“就想试试。”

“试什么?”

“试试……你会不会拒绝。”

许随被噎住。黑暗里,他的呼吸离得近,带着牙膏的薄荷味。她往后退半步,背抵墙,退无可退。

“协议里没这条。”她小声嘟囔。

“那就补手写。”江让说着,真从兜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——是那份假结婚协议,末尾空白处被他裁下来一截,像早就准备好的补丁。

他递过一支笔,笔尖在昏暗中闪一下。

许随没接,抬眼看他:“为什么?”

“怕亏。”江让声音低下来,“领证那天我就想,万一哪天你不肯亲我了,我不得亏死。”

“我们又不是真——”

“假的也不行。”他截住她后半句,语气软得像求,“就一下,刷牙了,不脏。”

许随盯着他看了几秒,忽然伸手,把笔抽过来。纸上添了一行小字:每晚睡前,许随需履行晚安吻一次,违约需补双倍。她写完,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,像小时候在作业本上干的坏事。

江让低头看完,嘴角翘起来,把纸折好塞回兜里,动作慢得像故意拖延。

“那……今天先预支?”他抬眼,带着一点试探。

许随没说话,踮脚,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,蜻蜓点水,一触即退。

“行了。”她退开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“明天记得带钥匙。”

江让站那儿没动,过了半晌,抬手碰了碰被亲过的地方,笑得像刚偷到糖的小孩。

“晚安,许随。”

门再次关上,屋里重归安静。许随靠在门后,心跳快得离谱,像有人在里面打鼓。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,小声骂了句:“混蛋。”

门外,江让低头看着手里的协议,指腹蹭过那行新添的小字,笑意在眼底漫开。他转身,脚步轻,像怕踩碎夜色。

电梯门合上前,他对着反光板,用口型无声说了句:

明天见,老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