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第一章 雾中的委托人

1892年11月的伦敦,浓雾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灰布,将整座城市裹得密不透风。贝克街221B号的壁炉里燃着松木,火焰跳动着映在对面墙壁的弹道图表上,我(亚瑟·莫尔)正坐在扶手椅里翻看最新的《柳叶刀》,而伊莱亚斯·格雷则蜷缩在他的安乐椅中,指尖夹着的烟斗冒出缕缕青烟,目光却死死盯着手中那枚生锈的黄铜纽扣——那是三天前“河滨公园无名女尸案”的唯一物证。

“莫尔,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只有壁炉噼啪声的宁静,“你是不是在想,为什么我对着一枚纽扣看了整整四十分钟?”

我放下杂志,有些惊讶地抬眼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很简单。”格雷将烟斗搁在壁炉台的玛瑙烟灰缸上,指了指我的手,“你的手指在杂志边缘摩挲了十七次,目光却三次飘向我手中的纽扣,最后一次还皱了眉——显然是在疑惑我为何对这不起眼的东西如此专注。另外,你左脚踝无意识地敲击地面,频率和你思考时的习惯完全一致。”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丝浅笑,“更重要的是,除了这个,你今天没什么别的事可琢磨——你的医疗包还在门后挂着,说明今天没出诊;信件篮里只有一封你姐姐的信,早上你已经看完了,而且笑容很轻松,显然没什么烦心事。”

我早已习惯他这般精准得近乎可怕的演绎法,只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好吧,我承认。那这枚纽扣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?”

“暂时还不清楚。”格雷重新拿起纽扣,对着灯光转动,“但它的材质是1880年之前的海军黄铜,上面的锚形花纹磨损严重,却在边缘有一道新的划痕——说明它最近从某个固定位置脱落,而且很可能和死者的身份有关。不过……”他突然侧过头,耳朵微微动了动,“看来我们有客人了。”

我刚要起身去开门,楼下就传来了哈德森太太略显急促的声音:“格雷先生,有位夫人找您,说是有非常紧急的事。”

“请她上来,哈德森太太。”格雷立刻坐直身体,随手将纽扣揣进马甲口袋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——那是他准备迎接案件时的标志性状态。

片刻后,房门被推开,一位穿着深棕色天鹅绒外套的夫人走了进来。她约莫三十五岁上下,戴着一顶缀着羽毛的黑色软帽,双手紧紧攥着一个绣着蔷薇花的丝绒手袋,脸色苍白得像窗外的雾,嘴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紫。进门时,她的裙摆沾了些泥点,右脚的鞋跟似乎有些松动,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。

“格雷先生,莫尔医生。”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,刚开口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,“我是伊莎贝拉·斯坦利夫人,冒昧来访……实在是因为我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,连警察都帮不了我。”

格雷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:“斯坦利夫人,请坐。先喝杯热咖啡,伦敦的雾天最容易冻着人——莫尔,麻烦你去给夫人倒一杯。”

我起身走向厨房时,听见格雷继续问道:“你说警察帮不了你?能具体说说吗?是丢了东西,还是遇到了威胁?”

斯坦利夫人接过我递来的咖啡,双手捧着杯子暖了暖,才缓缓开口:“是……是丢了东西,但不是普通的东西。那是一枚胸针,蓝宝石胸针,名叫‘夜之眼’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眼神里满是焦虑,“那是我丈夫生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,也是斯坦利家族的传家宝。昨天晚上,它在我的卧室里不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