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影院的灯光还未完全暗下，我坐在第七排正中央的位置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。离电影开场还有五分钟，影厅里已经坐满了七八成，空气中飘散着爆米花的甜腻香气和人们压低的交谈声。
这是我与林薇交往三周年纪念日。按照她的安排，我们应当在这里看一场电影，然后去她提前一个月订好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共进晚餐。
林薇一向喜欢这样按部就班地经营感情，就像她经营公司一样，事事计划周全，不容半点差错。作为星锐传媒的女总裁，她以严谨古板著称业内，就连约会也常常排在日程表的某个特定方格内，旁边可能还标注着“最大化感情投资回报率”之类的备注。
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，19:25。《星际穿越》还有五分钟开始。林薇还没到。
这不太像她。林薇守时如命，曾经因为一位董事会成员迟到两分钟而取消了整个会议。她说时间是最公平的资源，一个人如何对待时间，就如何对待生命。
“我等的人可能来不及了，您先放吧。”我对着走过来询问的工作人员低声说道，目光却仍盯着影院入口的方向。
工作人员点点头离开。我正准备再给林薇发条信息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屏幕上闪现“薇薇”两个字。
“你到了吗？”我接起电话，尽量不让自己的担心显得太过明显。林薇不喜欢过度情绪化的表现，她曾说那是不够专业的标志。
“抱歉，路上有点堵。”她的声音传来，背景音异常安静，根本不像是在拥堵的街道上，“但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，你再等等我，好吗？”
惊喜？林薇从来不相信惊喜。她曾说惊喜只是计划不周的另一种说法，是低效者为自己开脱的借口。我们的约会永远提前安排，礼物总是实用且价格适中，甚至连做爱都安排在每周二和周五晚上，除非其中一人出差。
“什么惊喜？”我问，心里升起一丝疑惑。
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。”她轻笑一声，这笑声让我更加困惑。林薇很少笑，即使笑也是那种克制而矜持的轻笑，从不会这样...轻松甚至带着几分雀跃。
“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，”我提醒道，“诺兰的作品，你一直说想看的。”
“相信我，这个惊喜值得你错过电影的开头。”她的语气神秘而自信，“等我半小时，好吗？就半小时。”
我没来得及回答，电话已经挂断。我盯着暗下去的屏幕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不是我认识的林薇。我认识的林薇会为这通不专业的电话道歉，会为打乱计划而懊恼，会冷静地分析是跳过电影开头还是直接调整整个晚间安排。
绝不会说什么“惊喜”。
“先生，电影要开始了，需要为您留座吗？”工作人员再次走过来询问。
我摇摇头，“不用了，我先出去等吧。”
拿着几乎没动过的爆米花和可乐，我退出影厅，站在影院大厅的角落。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着各部电影的预告片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售票处和零食柜台前排队。我盯着入口处，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匆匆赶来。
林薇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商务装束，即使是周末约会，也通常是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和长裤，头发挽成严谨的发髻，脸上妆容精致却从不张扬。我曾开玩笑说她像是随时准备参加董事会，她则严肃地回答：“形象管理是职业素养的一部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