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抬头看窗外。
天色湛蓝,阳光刺眼。
什么都没有。当我回过头时,桌上那枚判官印,还有那堆乱七八糟的投诉信都消失了,桌面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、沁入木纹的暗红。
难道是错觉?可是刚才明明那么真实。
三天,风平浪静。
我几乎要把那天的荒唐事当做精神极度压力下的一场癔症。
直到第四天早上,我刚推开文化站的门,就听见同事老李拿着手机大呼小叫。
“奇闻!真是奇闻!你们快看本地热搜!”
我心里一跳,凑过去。
屏幕上一个刺眼的标题:#投诉《背影》者高铁站上演真人版“翻越站台”#。
配图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,提着大包小包,正笨拙地翻越高铁站台的防护栏,被工作人员抓个正着,表情惊慌失措。报道里写,此人王某,为赶时间换乘,无视广播和工作人员劝阻,强行翻越护栏,造成列车延误五分钟,已被批评教育。而有人发现,此人正是一周前实名投诉《背影》教唆坏人的那位。
评论区一片讨论。
“果然要言行一致啊!”
“建议她回去好好重读《背影》,看看人家父亲是为了什么,她又是为了什么!”
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意,手心开始冒汗,难道是那天?
下午,更多的消息接踵而至,像一连串被点燃的鞭炮,炸得人目瞪口呆。
那位投诉武松打虎的某中学教师,被反映长期违规开办补习班,并晒出大量截图证据。教育局迅速介入,其教师资质被暂停。
要求删除《愚公移山》的所谓环保人士,被人曝光其名下公司长期存在不规范经营,证据确凿,接受调查。
投诉《孔雀东南飞》破坏家庭和谐的“道德模范”,被爆出家庭关系存在问题,其配偶提出离婚。
投诉《葫芦娃》的家长,被发现自己言行不一,其账号在多个论坛的留言被扒出。
每一个消息传来,都像一记重锤,砸在我心上。
精准,恰当。他们用什么样的罪名去试图摧毁别人,自己就栽在什么样的罪名上,而且证据确凿,无可辩驳。
文化站里议论纷纷,有人说巧合,有人暗笑活该,有人揣测是天道好轮回。
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。
那不是巧合。
那枚印......那些被我盖下去的“明镜止水”......
它到底是什么?我那份突如其来的暴怒和“明辨”的冲动,又是怎么回事?先生梦里给我的,难道是......明辨的权力?
晚上我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,窗外城市华灯初上。我却坐立不安,心里的鼓越敲越响。那些人的惨状在我眼前晃,我有点后悔,又有点隐秘的、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快意。
他们活该。
可这力量......太可怕了。它从何而来?目的为何?下一次,它还会出现吗?
心跳震耳欲聋。我颤抖着手,下意识地摸向口袋。
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,多了一个硬物。
我慢慢地把它掏出来。
正是那枚判官印。它安静地躺在我掌心,材质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,那异兽纽刻仿佛活了过来,眼神威严。底部那“明镜止水”四个字,颜色深得发黑,像是凝固了很久很久的墨,散发出一种陈旧的、沁入骨髓的墨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