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是从进山那天开始缠上他们的。
老陈握着方向盘，指节叩了叩布满雾水的车窗：「按理说是秋燥天，不该有这么大的雾。」副驾的林夏扒着窗户往外看，镜头盖没摘，相机挂在脖子上晃荡——她是团队的摄影师，总说要捕捉「被遗忘的瞬间」。
后座的阿凯推了推眼镜，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了滑：「导航彻底没信号了。不过根据之前的卫星图，落霞村应该就在这附近，翻过前面那道梁就是。」他是学地质的，背包里塞着各种探测仪，这次来本是想研究山村周边的喀斯特地貌，顺便陪林夏采风。
最后排的小雅和小周挤在一起，小雅正翻着一本泛黄的旧县志，小声念：「落霞村，明永乐年间建村，村民多姓赵，世代居于此，鲜与外界往来……啧，就这么几句？」小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，跟着老陈来长见识，这会儿正扒着窗户看雾里的树影，小声嘀咕：「这地方看着……有点瘆人啊。」
老陈笑了笑，打方向盘：「山里都这样，等天亮了雾散了就好了。落霞村据说还保留着不少老规矩，咱们别乱闯，客气点就行。」
他们是三天前决定来落霞村的。老陈是户外探险领队，总爱找些地图上快被抹去的村子，林夏想看老建筑，阿凯想采样本，小雅和小周图新鲜，五个人一拍即合，开着辆越野车就进了山。
雾没散，反而越浓了。
等车子颠颠巍巍翻过梁，落霞村终于在雾里露了影。不是想象中炊烟袅袅的样子，村口的老槐树枝桠扭曲，像只枯瘦的手抓着天，树下摆着几块青石板，上面蒙着层灰，看着许久没人坐过。
村子里静悄悄的，没狗叫，没鸡鸣，甚至没看到一个人。土坯房的屋顶盖着灰瓦，有些塌了半边，墙皮剥落，露出里面的黄土，墙上隐约能看到褪色的红漆，像是某种符号，又像是没写完的字。
「人呢？」小周扒着车门往外看，「不会是个空村吧？」
「不像。」阿凯拎着他的探测仪下车，仪器「滴滴」响了两声，屏幕上跳着微弱的信号，「有电磁信号，很弱，但肯定有人。」
林夏举着相机拍了几张，眉头皱着：「太安静了。你们看那些窗户，好像都用纸糊着，没看到玻璃。」
正说着，村口一间屋子的门「吱呀」一声开了。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出来，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用根木簪别着。她看到他们，没惊讶，也没问，只是咧开嘴笑了笑，牙床空了大半，声音哑得像磨砂纸：「来啦？」
老陈赶紧迎上去，递了根烟（后来才发现老太太不抽烟），客客气气地说：「大妈，我们是来采风的，想在村里借住两天，行吗？」
老太太没接烟，眼睛在他们五人身上扫了一圈，慢悠悠地说：「住呗。村东头有空房，赵老四家的，收拾收拾就能住。」她顿了顿，拐杖往地上顿了顿，「别乱走，尤其别去村西头的祠堂，也别问东问西。」
说完，她也不带路，自己拄着拐杖往村深处走，背影很快就被雾吞了。
「这老太太……」小雅搓了搓胳膊，「说话怪怪的。」
「山里老人都这样，规矩多。」老陈没当回事，「先去村东头看看房子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