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前方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，一点微光勾勒出那个女孩的轮廓。她依旧坐在床上，脸上那个标准的、恐怖的微笑丝毫未变。
她慢慢地，再次伸出手。
苍白，纤细，冰凉。
指尖捏着一小片方形的、比黑暗更黑一分的纸。
它无声地，递到我完全僵住、无法动弹的手前。
那平直、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贴着我的耳廓滑入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针尖：
“现在，你是患者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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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张纸片触碰到我的指尖。
冰冷。僵硬。像一块从冻土里挖出的薄金属片。
在接触的瞬间，周遭所有凝固的恐怖景象——墙壁上探出的漆黑手印、空气中弥漫的铁锈与腐败的混合气味、那女孩脸上凝固不变的微笑——如同被戳破的泡沫，无声地碎裂、消散。
惨白的灯光猛地重新泼洒下来，刺得我眼睛一阵剧痛。
心脏监测器、呼吸机……所有仪器恢复了它们规律而单调的低鸣，屏幕上的波形平稳地起伏着，仿佛刚才那场毁灭性的集体癫狂从未发生。走廊明亮，安静，只有远处某个水龙头滴水的声音，规律地敲打着寂静。
我站在原地，浑身冰冷，血液好像还没开始重新流动。
手里捏着那张纸片。
它不是打印的。更像是某种劣质复写纸的第一页，字迹是暗红色的，微微凸起，像干涸的血痂。边缘参差不齐，仿佛被匆忙撕下。
《ICU患者须知》
1. **您已入住本院重症监护病房。请坚信，您需要治疗。**
2. **您的病房是绝对的安全区。但仅限病床之上。请勿长时间离开您的床。**
3. **护士与护工是友善的。他们会提供食物、药品及必要护理。但请勿与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，尤其是语言交流。无论他们看起来多么正常或多么怪异。**
4. **每日凌晨3:00至3:15为查房时间。请确保在此期间您处于熟睡状态（无论真假）。无论听到任何声音，感觉到任何触碰，绝不可睁眼或移动。**
5. **如果您在非查房时间听到邻近床位传来哭泣声，请立即用枕头捂住头部，并在心中反复默诵“这里没有哭声”。直至声音消失十分钟后，方可松开。**
6. **警惕与您外观无异的访客。他们可能试图与您交谈，或邀请您离开病床。请无视。他们不属于这里。**
7. **您的首要目标是出院。出院标准请咨询您的主治医师（辨认方法：他/她永远佩戴一枚纯金色的微笑徽章）。**
8. **警告：不要试图寻找或回忆您入住本院前的身份与生活。那对您的治疗无益。**
纸片上的字迹像有生命一样，蠕动着钻入我的脑海。每理解一条，心脏就更沉一分。
最后一行字，颜色格外深暗，几乎要从纸面上滴落：
**“您的床位：35床。”**
三十五床。
那个女孩的床。
我猛地抬头，看向那个角落。隔帘已经被完全拉开，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，洁白，平整，空无一人。仿佛从来没有人躺在那里哭泣过。
而我身上，不知何时，已经换上了一套蓝白条纹、粗糙浆洗过的病号服。宽大，空荡，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霉味。
一股冰冷的、实实在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，攥紧了我的心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