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像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,整个人僵在原地,血液瞬间冻成了冰碴子。
递出纸巾的手还悬在半空。
床角的啜泣声……停了。
绝对的、死寂的停顿。连那吞噬一切的警报狂响都仿佛被猛地抽离,只剩下尖锐的耳鸣盘踞在颅内。
那只冰凉的手,缓缓地,抬了起来。
它接过了那张纸巾。动作轻飘飘的,没有一丝重量。
然后,她抬起头。
头发向两侧滑开,露出那张脸。很年轻,甚至可以说是清秀。但上面没有任何哭泣的痕迹。没有眼泪,没有红晕,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悲伤或痛苦。
只有一张脸。
嘴角以一种完全对称的、精准到毫米的弧度,向两边咧开。露出的牙齿洁白,整齐,像广告海报上的模特。
但那绝不是笑。
是一个被精心绘制、雕刻上去的图案。标准,完美,冰冷,非人。
塑料般的眼球一眨不眨,映出我惨白失态的脸。
嘴唇开合,声音平直,没有任何语调起伏,像一段提前录制好的电子音,精准地切入警报声短暂的间歇:
“你违反规则了。”
嗡——
头顶所有惨白的灯光,在同一毫秒,彻底熄灭。
绝对的、吞噬一切的黑。浓稠得如同实质,劈头盖脸地压下来,瞬间夺走了所有视觉。警报声也消失了,被这死寂的黑一并吞没。
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疯狂灌入鼻腔,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。
眼睛完全没用。我像个溺水者,心脏停跳了一拍,然后才开始发疯般地撞击胸腔。我在哪?前面是什么?后面是什么?动不了!呼吸堵在喉咙口!
窸窸窣窣……
一种细微的、黏腻的摩擦声,从四面八方贴地传来。
很近。
有什么东西……在墙上……移动?
黑暗中,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幽幽泛起,是某些仪器残余的、电池驱动的指示灯,绿油油、红惨惨的,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,却让一切显得更加诡谲。
我拼命转动眼珠,借着那一点微弱得可怜的光,看向旁边的墙壁。
白色的墙面,正在变色。
一片片潮湿的、不规则的黑晕,从墙体内部飞快地渗透出来,蔓延,连接,像某种正在疯狂增殖的霉菌。
然后,那些最深最浓的黑晕,开始凸起。
变形。
拉长。
最终,凝固成一个个清晰无比的——
手印。
焦黑的、扭曲的、沾粘着某种未知粘稠物的手印。指根粗钝,指尖尖锐,不属于任何年龄或性别,只属于纯粹的恶意。
它们布满了墙壁,天花板,甚至我身旁的仪器屏幕。
下一个心跳的时间。
所有黑色的手印,同时动了!
它们挣脱平面的束缚,猛地向前探出!变成无数只扭曲蠕动的阴影触手,裹挟着能冻僵灵魂的阴风和刺鼻的铁锈味,从四面八方,直直地向我抓来!
我喉咙里挤出半声破碎的呜咽,身体却像被钉死在水泥地里,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数蠕动的、冰冷的黑暗,扑到眼前——
要死了。
就在那些黑色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睫毛的刹那。
一切猛地定格。
阴风、寒意、蠕动的黑暗……全部凝固在半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