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二、金嗓的第一次挑衅

"哟——这是忙什么呢?"

金嗓忽然扑棱着翅膀,如一粒沉重的音符,骤然坠落在队伍最前方的一片槐叶上。叶片猛地向下一沉,几乎触及地面。它优优雅雅地抬起前足,理了理翅脉上并不存在的褶皱,细微的金粉随之簌簌飘落,撒入蚂蚁严整的队伍,像不经意间洒下了一把浮华的碎金。

"这么好的日头,不去树顶晒晒背,不去饮几口甜津津的树汁,偏要扛这些破玩意儿?"它歪着头,巨大的复眼里映出成千上万个忙碌而微小的褐色光点,却没有一个光点为它停留。金嗓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,每个音节都拉得很长,仿佛在品尝自己的声音。

一只名叫"小轱辘"的工蚁,正顶着一颗熟透发紫的野草莓艰难回撤。这是一颗完美的草莓,饱满多汁,在阳光下如同紫红色的宝石,散发出诱人的甜香。丰沛的果汁顺着果蒂不断下滴,在它经过的路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紫色痕迹。

金嗓忽然恶作剧般地猛一振翅,带起的气流几乎将草莓掀翻。小轱辘不得不踉跄着避开叶缘,六只细足飞快地调整步伐,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,脚步却丝毫未停。它甚至没有抬头看金嗓一眼,只是更加小心地护着怀中的草莓。

金嗓追着它,将歌声扯得更加嘹亮:"跟我学唱歌多好!整个槐树林,谁不夸我嗓子是天赐的?"它猛地发出一声"知——了——",声浪震得叶片上宿留的露珠纷纷滚落,噼里啪啦砸入蚁群,宛如一场不期而至的微型冰雹。

蚂蚁们一阵慌乱的躲闪,却依旧无人抬头,只是将怀中的粮食抱得更紧,步伐迈得更快。它们经过长期演化形成的本能告诉它们,在盛夏时节,每一分钟的劳动都关系到冬天的生存。蝉鸣固然聒噪,但远不如即将到来的寒冬可怕。

金嗓自觉无趣,撇了撇并不存在的嘴,悻悻飞回高枝。它低头端详晨露中自己那优雅的倒影,用前足精心梳理着触须,越看越觉得那对金边翅膀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品。"一群不懂风雅的苦力,"它低声嘟囔,"等我唱痛快了,便去东头梧桐树上寻红袖、绿绮她们玩耍去,才不与这些只知搬运的木头计较。"

它所说的红袖、绿绮是栖息在槐树林东头的两只蝴蝶,翅膀上有着绚丽的图案,飞起来如同移动的画卷。金嗓常常在午后去找她们,在花丛间追逐嬉戏,享受着夏日的美好时光。

三、夏之盛宴

整个盛夏,槐树林都被蝉声填满。金嗓是其中最不知疲倦的歌者。每日晨光初露,它的独唱会便准时开场,直至夕阳西下,余温散尽,方才暂歇。它的歌声有着独特的韵律,时而高亢如惊涛拍岸,时而轻柔如微风拂柳,将整个槐树林变成了一个自然的音乐厅。

饿了,便轻盈地换一棵树,将细长的口器刺入甘甜的树皮,吮吸着树木的汁液。这些汁液带着淡淡的甜味,足以维持它一天的能量。渴了,便啜饮叶尖凝聚的清露,那些露珠在晨光中如同钻石般闪耀,入口清凉甘甜。

它见过黎明第一缕阳光如金色长矛刺穿林间雾霭,也见过黄昏最后一抹晚霞似滴墨在清水中温柔晕开。这些美丽的景象都被它即兴编入自己无休止的咏叹调中,"知——了——知——知——了——",悠长的尾音里满是矜夸:看呐,整个夏天都是我的舞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