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第一次听见“小金金”这个名字，是在高二那年的开学典礼。
主席台上的女生穿着崭新的校服，扎着高马尾，阳光落在她发梢，像撒了把碎金。校长念到“金晓冉”时，她往前跨了半步，声音清亮地答“到”，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上扬。台下有人偷偷笑：“看，是咱们班的小金金。”
林小满那时正埋着头数地砖，听见这三个字，笔尖顿了顿。他抬头时，正撞见金晓冉往台下看，目光扫过他这边时，像羽毛轻轻蹭了下湖面，漾开圈细小的涟漪。
后来他才知道，“小金金”是大家给金晓冉起的绰号。她像块小太阳似的，走到哪儿都亮堂堂的——成绩稳居年级第一，运动会上能抱着接力棒跑赢男生，连班会课上念检讨，都能说得像演讲，逗得全班笑出声。
而林小满是坐在教室角落的那种男生，校服袖口总沾着墨水，说话声音比蚊子还轻。他唯一的“特长”，是能把金晓冉的侧影画得惟妙惟肖。
美术课的速写本上，画满了她的样子：趴在课桌上睡觉的，托着下巴算数学题的，在操场边跳起来够篮球的。有次画到她扎马尾的弧度，他不小心把橡皮屑蹭到纸上，急得用指甲一点点抠，结果蹭出个小洞，像块心病似的，再没敢翻开那一页。
真正有交集，是在一个下雨的傍晚。林小满抱着刚领的新书往家走，走到巷口时，听见身后传来“哗啦”一声——金晓冉的自行车链条掉了，她蹲在雨里，手忙脚乱地想把链条装回去，结果弄得满手油污。
“我帮你吧。”林小满的声音在雨里发颤。
金晓冉抬头看他，眼睛亮得惊人：“你会修？”
他其实不会。但那天不知哪来的勇气，蹲在雨里研究了十分钟，手指被链条磨出红痕，居然真的把链条装回去了。金晓冉递给他一包纸巾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：“林小满，谢啦！你这人看着闷，还挺厉害。”
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。林小满攥着湿淋淋的纸巾，一路走回家，手心的油污混着雨水，却觉得比什么都干净。
从那以后，金晓冉总爱“麻烦”他。作业本忘带了，会隔着几排座位戳他后背：“借我抄抄？”值日时拖把坏了，会把断了的木柄递给他：“你力气大，帮我修修呗？”
林小满每次都红着脸应下来，心里却像揣了颗糖。他开始故意在书包里多装一支笔，在桌肚里备着创可贴，甚至偷偷练了很久的自行车修理——就怕哪次她再需要帮忙，自己答不上“我会”。
高三的冬天格外冷，金晓冉感冒了，上课总咳嗽。林小满在药店转了三圈，买了盒润喉糖，却在教室门口徘徊了半节课，最后还是塞进了她的桌肚，附了张纸条：“少说话，多喝水。”
第二天，桌肚里多了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，纸条上是她龙飞凤舞的字：“谢啦！你的字比你人可爱。”
林小满把巧克力揣在口袋里，捂了整整一天，直到放学才舍得剥开。可可的甜混着心里的热，暖得他鼻尖发酸。
高考前最后一次班会，大家轮流说愿望。金晓冉站起来，笑着说：“想考去南方，看永远不落叶的树。”林小满在心里默默接了句：“我也去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