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使神差地,我慢慢弯下腰,捡起那张照片,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。
我的眼睛,再一次死死盯住了照片上的那个“我”。
照片颗粒粗糙,那个“我”的笑容定格在时光里。
然而,就在这极致的死寂和惊悚中,我清晰地看到——
照片上那个1959年的“我”,那双透过镜片望向镜头的眼睛,眼珠极其细微地、缓慢地…动了一下。
视线越过了近半个世纪的时空,准确无误地…
黏在了此刻、正拿着照片的、1999年的我的脸上。
嘴角那抹温和的笑容,一丝丝地,开始变质。难以形容的诡异弧度,缓缓爬升。
照片从我剧烈颤抖的指尖滑落,飘飘荡荡,最终无声地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。
可我已经看不见它了。
我的整个视野,我的全部意识,都被那双来自1959年的眼睛彻底占据、冻结。那双属于“我”的眼睛,隔着半个世纪的时光,穿透发黄的相纸,冰冷、粘腻地锁定着此刻的我。那不是错觉,不是光影的把戏,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视线里混杂的诡异情绪——一种近乎非人的好奇,以及…一丝极淡的、令人极度不安的…笑意。
嘴角的弧度还在扩散,照片上的那个“我”,笑容变得越来越陌生,越来越扭曲,象是在无声地预告着某个我无法理解的恐怖事实。
“不…这不可能…”
我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退,脊背“砰”地一声撞在冰冷的板房墙壁上,震落了簌簌灰尘。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刺入皮肤,却丝毫无法缓解那从骨髓里钻出来的恶寒。
耳鸣声尖锐呼啸,几乎要刺破我的鼓膜。废墟里的风声、远处隐约的车流声,全都消失了,世界死寂一片,只剩下我疯狂撞击胸腔的心跳声,一下,又一下,沉重得象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我猛地弯下腰,剧烈地干呕起来,胃里空空如也,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。冷汗像开了闸一样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,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。
逃!
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
镜子里的警告、全城诡异的低语、负责人消失后留下的碎镜血迹、还有这张该死的、来自过去的照片……所有碎片在我脑海里疯狂搅动,拼凑出一个令我魂飞魄散的恐怖轮廓。
我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我只知道,我再多待一秒,一定会疯!或者……消失!像那个负责人一样!
4 门后诡笑
我甚至不敢再去捡那张照片,彷彿那是烙铁,是诅咒本身。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,跌跌撞撞地冲出这间令人窒息的板房,一头扎进外面废墟的黑暗里。
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,非但没能让我清醒,反而更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我的神经。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瓦砾堆中狂奔,好几次差点被绊倒,手脚并用地爬起来,不敢回头,拼命地向着我停车的地方冲去。
电瓶车还歪倒在原地。我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车把,钥匙插了几次才对准锁孔。发动,拧动转把,车子猛地窜出去,险些把我甩下来。
我骑得飞快,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。城市的灯光在远处闪烁,却再也给不了我丝毫安全感。我只想回家,躲进我那拉紧窗帘、盖住所有镜子的巢穴里。那里是唯一还能让我感到一丝虚假安全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