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嫡母派人从乡下接回京那日,才知道自己是要给六十岁的尚书做续弦。 深夜对着月亮哭泣时,墙头传来清冷的声音:“哭什么?” 十年前被我当马骑的少年太傅,如今权倾朝野。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圣旨:“嫁那老东西不如嫁我。” 翌日赐婚旨意降临,嫡母当场昏厥。 新婚夜,他掀开盖头轻笑:“教你个道理——” “小时候骑过谁,这辈子就得骑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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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颠簸得像是要把全身骨头摇散,林晚窝在角落里,指尖死死抠着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坐垫,听着外面京城街市隐约传来的、她全然陌生的喧闹。
十年了。她被丢在那偏僻庄子十年,如今倒想起接她回来了?
同来的婆子一路上没给过好脸,此刻眼皮一翻,嘴角撇着,干裂嘴唇吐出来的话像淬了毒的针:“姑娘也别嫌路远家难回,府里念着你呢,天大的造化等着!进了京,可把你那乡下野丫头的做派收一收,仔细冲撞了贵人,大家脸上都不好看。”
林晚垂着眼,嗯了一声,声音轻得像蚊蚋。
那婆子嗤笑一下,别开脸,自顾打起盹来。
什么念着?什么造化?
直到马车碾过青石板路,停在一处角门前,她被推搡着下来,跟着人七拐八绕,进了一间布置得还算精致,却处处透着股仓促敷衍的屋子。茶是冷的,点心硬得硌牙。
嫡母王氏来了,通身的绫罗绸缎,金钗步摇,晃得人眼晕。她拿着帕子,像打量一件货物,上上下下扫视林晚,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上停留片刻,扯出个笑:“晚丫头出落得倒是……齐整。这些年,家里委实亏待你了。”
林晚手指蜷缩了一下,没说话。
王氏也不在意,自顾自说下去,语调扬着,仿佛是施了多大的恩典:“给你说了门顶好的亲事!吏部张尚书大人,正一品的官儿!虽说年纪是略大了些,前面那位留下几个孩儿……可你过去是正经的尚书夫人,穿金戴银,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!这样的造化,你那些姐妹求都求不来!”
六十岁的张尚书……续弦……
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林晚心口。她猛地抬头,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。
王氏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毛,随即恼羞成怒,冷下脸:“你这是什么眼神?莫非还委屈你了?一个庶女,能在乡下活到今日已是恩典,如今为家里分忧,是你应尽的本分!安生待着,三日后便过门!”
门哐当一声从外面锁上。
窗外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,像泼了浓墨。屋子里没点灯,黑得吓人。
三日……只有三日。
她缩在冰凉的脚踏上,抱住膝盖,眼泪再也忍不住,大颗大颗砸下来。起初是无声的,后来那呜咽再也压不住,细碎地漏出来,混着绝望的颤抖。
她想起很多事。想起庄子外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,想起夏天偷摘的酸涩野果,想起被嬷嬷打骂后躲在草垛后偷偷掉的眼泪,也想起……很久很久以前,有个少年曾向她伸出过一只手。
那么久远的事,模糊得像个梦。
哭得头昏脑涨,视线模糊时,忽然,墙头方向传来一声轻响,极细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