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几乎让她心脏停跳的姓氏。
十年前那个模糊的身影,那个在乡下庄子后山、被她哭着闹着笨拙地骑在肩上摘风筝、最后却还是冷着脸替她赶走了恶仆的少年……裴钧?
那个如今权倾朝野,天子亦要礼让三分的……当朝太傅?
她猛地攥紧玉佩,冰冷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这一夜,林晚睁着眼到天明。
掌心始终死死攥着那枚玉佩,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。
第二天晌午,门外果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。
脚步声纷沓而来,不止一个,伴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、让整个小院瞬间屏息的威压。
锁着的门被从外面打开。
刺目的阳光涌进来,林晚下意识眯起眼。
逆光站着一群人,为首的是她那位昨日还盛气凌人的嫡母王氏。此刻她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、却又因惊惧而扭曲的笑,腰弯得极低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太、太傅大人……您、您怎么亲自驾临寒舍……这、这真是天大的……”
王氏的话噎在喉咙里。
因为那位身着绛紫官袍、身姿清峻的男人,并未看她一眼。
他迈步,跨过门槛,径直走向屋内角落里那个蜷缩着、吓得几乎僵住的瘦小身影。
光线随着他的移动被遮挡,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。
她仰着头,瞳孔放大,看清了来人的脸。依旧是记忆里那般清绝冷峻的眉眼,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,多了深不见底的威严与淡漠。十年岁月,未曾损他分毫,反添了令人不敢直视的迫人气势。
裴钧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停留一瞬,然后缓缓下移,落在她紧紧攥着的拳头上。
他伸出手,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,停在她眼前。
意思再明确不过。
林晚心脏狂跳,几乎要撞出胸腔。她颤抖着,一点点松开早已被汗浸湿的手心。
那枚刻着“裴”字的玉佩,静静躺在她白皙的掌纹里。
裴钧身后跟着的内侍官立刻上前一步,尖细的嗓音带着十足的恭敬,响彻死寂的屋子:“陛下口谕,闻裴卿佳偶天成,朕心甚悦。特赐婚太傅裴钧与林家女林晚,择吉日完婚,钦此——”
口谕念完,满院死寂。
王氏脸上的谄笑瞬间凝固,眼珠猛地向外一凸,脸色由红转白,再由白转青,喉咙里发出“咯”的一声怪响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“夫人!夫人!”下人们顿时乱作一团,惊叫、哭喊声炸开。
一片混乱嘈杂中,裴钧恍若未闻。
他甚至没再看那晕厥的嫡母一眼,只微微俯身,从林晚僵硬的掌心里取回那枚玉佩。
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皮肤。
激起一阵战栗。
他靠近她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,低低地、慢条斯理地留下一句。
“三日后,我来娶你。”
说完,直起身,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矜贵。仿佛刚才那近乎耳语的亲昵,只是她的又一个幻觉。
他转身,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中,从容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