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落叶迷踪
“第七天了。”
陆恺推开森林公园案件调查组的门,带来的寒气尚未在屋内暖意中融化,这冷冰冰的三个字已经砸在长条会议桌上。
投影幕布上,一张照片无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。
幽暗的树林深处,厚厚的、近乎腐烂的棕黄落叶层层堆积,像大地一张不规则的、肮脏的毯子。
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这腐败的“毯子”边缘无力地伸出来,五指微微蜷曲,似乎想抓住最后一缕早已消散的生命。
落叶如同贪婪的活物,正缓慢却坚决地覆上那僵直的手臂,试图将这不和谐的死亡彻底拥入腐土的怀抱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劣质咖啡、熬夜的汗味和纸张油墨的沉闷气味,还有更深一层挥之不去的压抑。
重案组组长赵峰,胡子拉碴,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,闻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。“陆顾问,”他声音嘶哑,像是砂纸磨过木头,“现场干净得邪门。除了尸体和落叶,几乎一根多余的头发都没留下。没有脚印,没有拖拽痕迹,没有打斗迹象…就像那人是凭空出现在那儿,自己躺倒,然后落叶自己爬上去把他盖住的一样。”
他又指了指另一张特写照片。
尸体被小心移开后,露出的地面除了厚厚的落叶层,只有一些极其模糊、不成形状的压痕,根本无法辨识。
“法医那边刚出的正式报告,死亡时间锁定在四十八到六十小时之间。森林公园管理处外围的监控,”他敲了敲桌上一份文件,“排查了所有三天内进出车辆,筛下来嫌疑最大的,就这一个。”
赵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桌上一张登记表的照片上。
姓名:徐朗。职业登记:自由摄影师。旁边附着一张清晰的驾照截图,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,五官端正,甚至算得上清秀,眼神却很空,微微下垂的嘴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。
“徐朗。”陆恺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不高,却让会议室里最后一点细微的交谈声也彻底消失了。
他走到幕布前,背对着那张令人窒息的照片,目光扫过会议室里一张张写满焦虑和困惑的脸。“理由?”
“时间对得上。他登记的拜访理由是‘林间光影素材采集’,正好是死亡时间窗口内。而且,”赵峰停顿了一下,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“我们初步询问时,他表现得…太正常了。悲伤?有。震惊?也有。但就是…太贴合一个‘刚听说朋友遇害’的正常反应了。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。”
“没有漏洞的反应,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。”陆恺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发出规律的哒、哒轻响,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“尤其是在那片被落叶‘吃掉’了一切的现场之后。”
2 平静下的裂痕
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徐朗那张过于平静的证件照上,“把他请过来。”
审讯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,隔绝了走廊的光线。
里面不大,甚至有些狭窄,空气仿佛凝固了,带着一种消毒水和旧家具混合的、并不怡人的气味。
惨白的节能灯管是从天花板正中垂下来的,光线直直地打在三样东西上:
一张光溜溜的金属桌子,两把看上去绝不舒适的硬塑椅子,以及,坐在桌子对面的人——徐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