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落寞,像一层透明的茧将林微重重包裹。
洗手台上的手机亮起刺目的蓝光,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突兀。林微怔怔地望着那个号码,指尖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。
"喂?"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激起轻微的回响。电话那头传来电流般的杂音,间或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呼吸声。林微不自觉地攥紧了湿漉漉的浴巾,水珠滴落在手机屏幕上,像一滴无声的泪。
城市另一端,墨氏集团顶层。巨大的落地窗将璀璨的夜景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,墨临渊站在窗前,身影被窗外的光拉得颀长而孤寂。
“我只要知道她没事。”他低声自语,像是在说服自己,又像是在给自己这个冲动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。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干涩。他烦躁地扯了扯早已松开的领带,仿佛这样能疏解喉咙里那股莫名的紧窒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,指尖即将按下挂断键的瞬间——
“嘟”声消失了。
电话,被接通了。
墨临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,骤然停顿了一拍。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,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,生怕错过一丝声响。
听筒里只有极细微的呼吸声和几乎无法察觉的电流声。没有预想中的怒骂,没有冰冷的嘲讽,只有沉默。一种压抑的、沉重的、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沉默。
这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话语都更让墨临渊心慌。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试图压下那瞬间涌上的、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热切担忧,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:
“喂?……林微?”
“……”依旧是沉默。
“你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那句盘旋在心底的“你好吗”在舌尖滚了滚,最终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问了出来,“林正浩……有没有伤你?”
问出口的瞬间,墨临渊就后悔了。这算什么关系?他有什么立场?
果然,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、极冷的嗤笑。那笑声像冰针,瞬间刺穿了墨临渊强装的冷静。
“呵……”林微自己都觉得好笑,隔着听筒,带着水汽蒸腾后的微哑,却比冰锥更锋利,“这用不着墨大少爷操心吧?”她的语速很慢,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子,“怎么?突然打电话来嘘寒问暖……”她刻意停顿了一下,尾音带着淬毒的钩子,“是旧情复燃了?不怕你那心肝宝贝的未婚妻知道了……吃醋呀?”
最后那个“呀”字,被她拖得又轻又媚,却充满了极致的讽刺和鄙夷。
墨临渊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被看穿的狼狈,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!他刚才那点可笑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,在她刻意的曲解和恶毒的讽刺下,显得如此愚蠢和自作多情!
“林微!”他的声音骤然冷硬下来,像淬了寒冰的刀锋,试图用更深的冷漠去掩盖那瞬间被刺痛的感觉,“别自作多情!我打电话,就是看看你死没死!”
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。
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瞬,紧接着,林微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火山般爆发,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狠狠砸了过来,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血泪的子弹:
“看我死没死?!墨临渊!谁他妈让你看我?!我从来没让你看我!你算什么东西?!你是天吗?!你把我扔进深渊,然后再虚伪地看我死没死?!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、令人作呕的嘴脸!给我滚!滚远点!滚——!”
最后一个“滚”字,带着撕裂般的尖啸和无穷无尽的恨意,如同利刃割破了电话线。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
忙音冷酷地响起,宣告着连接的彻底断绝。
墨临渊僵硬地站在原地,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,手机依旧紧紧贴在耳边。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是无数根细针,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耳膜,又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。林微最后那声撕裂般的“滚远点”,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。
他慢慢放下手机,屏幕还亮着,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。窗外的流光溢彩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,却照不进一丝光亮。下唇被咬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,提醒着酒吧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,也提醒着林微眼中刻骨的恨意。
一股冰冷的、沉重的挫败感,混合着被彻底拒绝的尖锐痛楚,如同冰冷的潮水,无声地将他淹没。他烦躁地抬手,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!厚重的钢化玻璃发出沉闷的巨响,纹丝不动,只有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。
“滚远点……”
那三个字像淬了毒的烧红铁钩,反复在他脑中拉扯、搅动!每一次回响,都将他强压的冷静撕开一道更大的裂口。胸腔里那股被压抑的、混杂着担忧、愤怒和被拒的痛楚,在酒精和这致命羞辱的催化下,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!
他猛地转身,抓起桌上的车钥匙,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,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驱使他必须立刻见到她!要亲眼确认她的狼狈,要亲手撕碎她伪装的尖刺,或者……被她的恨意彻底焚毁!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,冲出了办公室。
公寓浴室里,手机被林微狠狠摔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,发出一声闷响,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。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身体因为刚才的怒吼而微微颤抖,大口地喘着气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。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,船破又遇顶头风。
林正浩和林晚的逼迫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,哥哥的安危揪着她的心,墨临渊这个阴魂不散的疯子还要来火上浇油!哪壶不开提哪壶!
她滑坐到冰冷潮湿的地上,也顾不得地上的水渍。颤抖着手,从旁边置物架上够到烟盒和打火机。指尖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不稳,试了几次才“啪”地一声点燃。
猩红的火苗在幽暗潮湿的浴室里亮起。她狠狠吸了一口,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,带来一阵短暂的、麻痹性的灼烧感,勉强压下了喉咙里那股翻涌的腥甜和眼眶里不争气的酸涩。
尼古丁的气息弥漫开来,混合着未散的水汽。她仰起头,靠在冰冷的瓷砖上,闭上眼,任由烟雾从唇间缓缓逸出,试图用这熟悉的味道和刺痛,来平复那颗被恨意、担忧和屈辱反复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。
砰!砰!砰!
公寓厚重的大门处,骤然传来狂暴的砸门声!那声音巨大、急促、毫无章法,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,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扇门板砸穿!门框都在震动,连浴室的地面都传来隐隐的震颤。
林微猛地睁开眼,瞳孔骤缩!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。
是谁?!
这个时间,这种砸门的方式……绝不可能是单足!
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名字瞬间攫住了她的思维——墨临渊!
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湿滑的地上爬起来,胡乱抓起浴袍裹住自己还在滴水的身体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她冲出浴室,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,冲向玄关。
砸门声还在继续,一声比一声沉重,一声比一声暴戾,如同索命的鼓点。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“墨临渊!你他妈疯了?!”林微隔着门板怒吼,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变调。
门外的砸击声骤然停了一瞬,随即,一个压抑到极致、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穿透门板,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毁天灭地的怒意砸了进来:
“开门!林微!给我开门——!”
那声音里的疯狂和执拗,让林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她知道,不开门,这个疯子真的会拆了这里!
她颤抖着手摸向门锁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丝。就在她手指抓住门把的同时——
“砰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
坚固的防盗门锁竟被一股骇人的蛮力硬生生从内部崩坏!门猛地向内弹开,重重撞在墙壁上!
墨临渊的身影堵在门口,逆着走廊昏黄的灯光,像一尊从地狱里踏出的修罗。他微微喘着气,西装外套的扣子不知何时扯开了,领带歪斜,头发凌乱。他一手撑在门框上,指节因为刚才的暴力而泛红甚至破皮渗血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此刻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深渊,像是压抑多年的野兽终于挣断了锁链,死死地、牢牢地锁定了门内穿着浴袍、赤脚站在冰冷地板上的林微。
林微的背脊撞上墙壁,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裙渗入皮肤。她下意识地绷紧身体,手指攥紧身后的窗帘,指节泛白。
“滚出去。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刀,却藏不住那一丝颤抖。
墨临渊没有回答,只是迈步逼近,皮鞋碾过门锁的残骸,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。他的目光死死锁着她,像猎豹盯住濒死的羚羊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。
林微想逃,可他的动作更快——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另一只手直接掐住她的下颌,强迫她抬头。
“你让我滚?”他的声音低哑,带着酒气与怒意,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唇上,“林微,你他妈的让我往哪滚?”
话音未落,他的唇已经狠狠碾了下来。
又是强吻。他的犬齿毫不留情地磕破她的唇瓣,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。林微挣扎着推他,指甲在他颈侧抓出几道血痕,可他纹丝不动,反而扣住她的后脑,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。
他的吻像一场暴风雨,席卷她的呼吸,吞噬她的抗拒。他的手掌从她的下颌滑到脖颈,拇指抵住她的喉骨,力道危险地收紧,却又在最后一刻松开,他的手掌滑到她的腰上,就像那年,把她的腰掐到淤青。。
可林微已经尝到了窒息般的恐惧和屈辱。她的眼角发红,唇上渗出血珠,可眼神依旧倔强,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。
“疯子……”她喘息着骂他,声音破碎。 "对,我是疯子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“林微,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清醒,我就要了你!”
墨临渊盯着她染血的唇,眼底的暴戾未散,却隐隐透出一丝动摇。
“滚回你的地狱去,墨临渊。”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颤,却异常清晰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,“我这里不欢迎魔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