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李魁那如同受伤野兽般、混合着痛苦与滔天恨意的咆哮,穿透厚重的石屋木门,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凌尘的耳朵。那铁链拖地的刺耳摩擦声,还有另外几个粗重、带着明显讨好和凶狠的脚步声,清晰地昭示着危险已至门外!

“李…李队长!您慢点!您腿还没好利索呢!”

“对,对付那小杂种,用不着您亲自动手!我们哥几个进去把他给您拖出来!”

“就是!保管让您出气!”

谄媚的声音伴随着粗暴的拍门声响起。

“砰!砰!砰!”

“凌尘!滚出来受死!别以为躲在里面装死就能躲过去!”一个尖利的嗓音在外面叫嚣。

凌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!他猛地从地上弹起,动作牵扯到全身的剧痛,尤其是刚刚淬炼过的左臂皮膜,更是传来撕裂般的酸胀感,让他闷哼一声,额角瞬间渗出冷汗。

李魁!他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!而且带来了帮手!

混沌气海中,两道虚影也瞬间被惊动。

“吼——!送死的来了?!”赤红虚影的意念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,瞬间爆发出狂躁的杀意,“废物!还愣着干什么?!开门!杀出去!用雷火把他们统统烧成灰烬!正好给本尊补充点血气!”

“不可!”湛蓝虚影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,“门外…五人…李魁虽断腿…气息虚浮…然…凝炁三重根基尚存…余者…四人…皆凝炁一二重…你此刻…油尽灯枯…左臂淬炼未稳…强引雷火…必遭反噬…十死无生!”

湛蓝虚影的分析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凌尘头上。他感受着自己空乏的躯体,左臂那巴掌大新皮传来的阵阵刺痛,还有体内因淬炼和吸收阴煞地髓而残留的冰火拉锯感…别说对付五个有修为在身的武者,就是对付一个普通的壮汉,他现在都力不从心!

“那怎么办?!等死吗?!”赤红虚影暴躁地咆哮,“本尊最多还能撑三天!与其窝囊死在这破屋子里,不如杀个痛快!拉几个垫背的!”

“砰!砰!砰!”

拍门声变成了猛烈的撞击!沉重的木门剧烈地摇晃着,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
“妈的!不开门?!撞开它!”

“一起上!”

门外的叫嚣和撞击声越来越猛烈,沉重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门栓在巨大的力量下扭曲变形,眼看就要断裂!

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凌尘淹没。前有强敌破门,后有雷魂消散的倒计时!真正的绝境!
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,湛蓝虚影冰冷决绝的意念如同冰锥,猛地刺入凌尘混乱的意识:“退…至…石缸后…收敛…气息…示敌以弱…待其…入瓮…以…雷霆之势…袭杀…为首…李魁!”

“废物!听老冰坨的!那断腿的蠢货气血最旺!杀了他!本尊吸干他的精血,至少能多撑几天!”赤红虚影也瞬间明白了湛蓝虚影的意图,发出了嗜血的咆哮。

袭杀李魁!

凌尘眼中凶光一闪!这是唯一的生路!也是唯一的希望!

他不再犹豫,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,如同狸猫般迅速后退,悄无声息地蜷缩到那个粗糙的石缸之后。石缸巨大,足以遮蔽他大半个身体。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,胸膛剧烈起伏,却死死屏住呼吸,将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,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,只待猎物踏入陷阱!

“轰——!!!”

一声巨响!

早已不堪重负的木门终于被彻底撞开!破碎的门板碎片四散飞溅!

昏暗的光线涌入石屋,映出门口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。

当先一人,正是李魁!他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粗糙木拐,左腿膝盖以下打着简陋的夹板,被厚厚的、沾着污血的麻布包裹着,整个人因剧痛和愤怒而显得异常狰狞。他脸色蜡黄,眼窝深陷,布满血丝的环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杀意,死死地扫视着昏暗的石屋内部。

在他身后,四个穿着灰色劲装、手持短棍或柴刀的外院护卫,如同恶狼般挤了进来,眼神凶狠地四处搜寻。

“人呢?那小杂种躲哪儿去了?!”

“妈的!这鬼地方真晦气!”

“肯定躲起来了!给我搜!”

石屋内光线昏暗,视线受阻。李魁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干草堆,最终落在了角落那口巨大的石缸上。那石缸后面,是唯一能藏人的地方!

“在…缸后面!”李魁用木拐狠狠一指石缸方向,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,充满了怨毒,“给老子…把他揪出来!老子要…亲手…扒了他的皮!”

“是!李队长!”一个身材干瘦、眼神阴鸷的护卫立刻应声,脸上露出谄媚又凶狠的笑容,“您就瞧好吧!”他立功心切,急于在李魁面前表现,根本没把那个“零品废物”放在眼里,提着短棍就大步流星地朝着石缸后面冲去!

另外三个护卫也紧随其后,呈扇形包抄过去,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。

李魁则拄着拐杖,停在门口,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,仿佛已经看到了凌尘被拖出来、在自己脚下哀嚎求饶的场景。他断腿处的剧痛时刻提醒着那份屈辱,只有用凌尘的血才能洗刷!

干瘦护卫几步就冲到了石缸侧面,探头朝缸后看去,脸上得意的笑容已经扬起:“小杂种!找到你……”

他的话音戛然而止!

因为在他探头的瞬间,一只沾满灰尘和血污、却异常稳定、带着一种非人般冰冷杀意的手,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,闪电般从石缸的阴影中探出!目标不是他的要害,而是他毫无防备的咽喉!

没有光芒!没有能量波动!只有最原始的速度和精准!

“呃?!”干瘦护卫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惊骇取代!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!那只手如同铁钳般,带着一股蛮横的、远超他想象的力量,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!

“咔嚓!”

一声清脆、令人头皮发麻的喉骨碎裂声,在死寂的石屋内骤然响起!

干瘦护卫脸上的惊骇瞬间凝固,双眼猛地凸出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!他手中的短棍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向后倒去!

“老三?!”

“怎么回事?!”

后面跟进来的三个护卫只看到同伴身体一僵,然后软倒,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,惊疑不定地叫喊起来。

就在他们惊疑、视线被倒下的同伴尸体短暂阻挡的刹那——

石缸后的阴影中,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!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!目标直指门口拄拐而立、脸上狞笑还未散去的李魁!

“废物!引雷元!聚于指尖!刺其心窍!”赤红虚影狂暴的意念如同惊雷炸响!

“玄冰…锁其元炁…滞其反应…”湛蓝虚影冰冷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掌控!

凌尘的眼中只剩下李魁那张狰狞的脸!所有的意志,所有的力量,所有的愤怒和不甘,在这一刻全部爆发!他强行引动气海中那道暴躁虚影残余的最后一丝力量,将其疯狂地压缩、凝聚在右手食指指尖!同时,一股刺骨的冰寒也从气海涌出,缠绕其上!

他的指尖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!却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散发着绝对寒气的幽蓝冰晶!冰与火的力量被强行压缩在一个点上,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毁灭气息!

李魁脸上的狞笑终于被惊骇取代!他看到了扑来的凌尘,看到了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!更让他亡魂皆冒的是,对方那根散发着红蓝双色诡异光芒的手指!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!

“找死!”李魁毕竟是凝炁三重巅峰的武者,战斗本能还在!他怒吼一声,体内残存的土黄色元炁疯狂爆发,试图凝聚在胸前防御!同时,他拄拐的右手猛地抡起那沉重的木拐,带着呼啸的风声,狠狠砸向凌尘的脑袋!企图围魏救赵!

然而,就在他元炁刚刚调动、木拐刚刚抡起的瞬间——

一股无形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寒,毫无征兆地降临!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锁链,瞬间缠绕在他周身涌动的土黄色元炁之上!

“滋啦——!”

李魁体表那层并不凝实的元炁护罩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冻结、迟滞!他的动作,连同那抡起的木拐,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!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!

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凝滞!

凌尘那凝聚了冰火双力、带着毁灭气息的指尖,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豆腐,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被冻结迟滞的、脆弱的元炁护罩,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李魁的心口——膻中穴之上!

“噗嗤!”

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声响起!

指尖没入血肉!

“呃…啊——!!!”

李魁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!眼珠几乎要爆裂出来!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、混合着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惨嚎!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李魁的身体猛地僵住,高举的木拐定格在半空。他缓缓低下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处那一个小小的、正在迅速扩散开来的红蓝双色印记。一股狂暴的、焚烧一切的灼热力量混合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寒,如同两条疯狂的毒龙,瞬间冲入他的心脏,沿着经脉血管疯狂肆虐!

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投入了熔炉,又在瞬间被万载玄冰冻结!冰火交加,湮灭生机!

“噗——!”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冰碴的污血,猛地从李魁口中喷出,溅满了凌尘苍白而冰冷的脸庞!

李魁眼中的神采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,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。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,如同被伐倒的巨树,带着沉重木拐落地的哐当声,轰然向后栽倒!重重地砸在门口冰冷的地面上,溅起一片尘土。

死不瞑目!

“队…队长?!”

“李队长!!”

“杀…杀人了!!!”

剩下的三个护卫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!他们看着地上喉骨碎裂的老三,看着心口一个恐怖血洞、死不瞑目的李魁,再看向那个站在李魁尸体旁、满脸污血、眼神如同地狱恶鬼般冰冷的少年,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!

恐惧!难以言喻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们!

“魔鬼!他是魔鬼!”

“快跑啊!”

三人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,如同丧家之犬,连滚爬爬地冲出石屋,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,瞬间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。

石屋内,死寂重新降临。

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在弥漫。

凌尘保持着点指的姿势,身体因极度的脱力和刚才那瞬间爆发而剧烈地颤抖着。右手指尖传来钻心的剧痛,仿佛骨头都被那强行压缩的冰火之力反噬震裂了。脸上李魁喷出的污血温热粘稠,带着浓重的铁锈味。

他看着脚下李魁那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,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。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!而且是如此近距离、如此血腥的方式!

“废物!干得漂亮!”赤红虚影狂暴的意念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婪,“快!快!把这蠢货的精血吸干!尤其是心头的那口本命精血!对本尊是大补!快啊!别浪费了!”

“引…其气血…尤其是…心窍附近…蕴含其…元炁本源…最是精纯…”湛蓝虚影冰冷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急迫,“迟则…逸散…”

吸…吸人精血?!

凌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!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道德上的冲击让他几乎要抗拒!这…这是魔道行径!

“魔道?!放屁!”赤红虚影仿佛看穿了凌尘的想法,发出不屑至极的咆哮,“弱肉强食!天经地义!他不死,你就得死!他的精血对本尊有用,是他的造化!废物!你想死吗?!你想三天后魂飞魄散吗?!”

“非常之时…行…非常之事…”湛蓝虚影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,“此乃…求生…非为…杀戮…”

求生!

这两个字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凌尘的心上。他看着李魁的尸体,想到对方刚才那刻骨的杀意,想到自己体内即将消散的雷魂,想到那悬在头顶的死亡铡刀…

所有的犹豫和恶心,在生存的本能面前,瞬间被碾得粉碎!

“吸!”凌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!他不再犹豫,按照赤红虚影的指引,猛地俯下身,将右手掌心狠狠地按在李魁心口那个恐怖的血洞之上!同时集中全部意念,沟通气海中那道暴躁的赤红虚影!

“引!”

一股狂暴的吸力,猛地从凌尘掌心爆发!

“嗡——!”

李魁的尸体猛地一颤!一股浓郁、粘稠、散发着灼热气息和微弱土黄色光晕的赤红色气流,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从心脏和周围破裂的血管中抽取出来,顺着凌尘的掌心,疯狂地涌入他的手臂!

“呃啊——!”凌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!这精血能量远比阴煞地髓更加狂暴、更加灼热!如同滚烫的岩浆冲入他的经脉!所过之处,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条捅穿,传来撕裂般的剧痛!一股属于李魁的、混杂着暴戾、怨毒、不甘的残存意念也随之冲击而来,试图污染、撕碎他的意识!

“哼!区区残念!也敢作祟!给本尊炼!”赤红虚影发出一声不屑的咆哮!一股更加霸道、更加纯粹的毁灭雷火意志从气海中降临,蛮横地冲入凌尘的右臂!那涌入的精血能量如同遇到了君主,瞬间变得温顺,其中的暴戾意念被雷火意志瞬间焚灭、净化!只剩下精纯的、灼热的、充满生机的气血本源和微弱的土属性元炁,被贪婪地吞噬、吸收!

凌尘右臂的痛苦瞬间减轻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灼热感和力量充盈的鼓胀感。他能清晰地“感知”到,一股磅礴、灼热、充满生命力的洪流,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右手,被气海中那道赤红虚影疯狂地吞噬着!

那道原本黯淡得几乎透明、如同风中残烛的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