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屋外的通道,昏暗、狭窄,弥漫着浓重潮湿的霉味和尘土气息。墙壁粗糙冰冷,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石缝渗出,砸落在地面,发出单调而阴森的“滴答”声。凌尘的脚步很轻,如同幽灵般在阴影中移动。体内,那刚刚吞噬了李魁磅礴气血的雷魂残魂,如同饱食的凶兽,暂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,散发出一种灼热而满足的余韵,正缓缓滋养着他疲惫的筋骨,左臂那巴掌大的“雷火皮”传来的酸胀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。然而,这份力量带来的不是安宁,而是更加冰冷的警觉。
他循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惊恐气息和仓促的脚步声,无声地追踪着。通道并非笔直,蜿蜒曲折,如同迷宫。很快,前方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和带着哭腔的低语。
“真…真的死了…李队长…老三…都死了…”
“那个凌尘…他不是人…是怪物…是魔鬼!”
“他…他吸干了李队长…我看见了…李队长变成…变成干尸了!”
“快…快去找陈管事…只有陈管事能治他…”
声音来自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岔道拐角。三个护卫如同惊弓之鸟,背靠着冰冷的石壁,挤在一起瑟瑟发抖。他们脸色惨白如纸,眼神涣散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,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了。刚才石屋内的血腥景象如同噩梦般烙印在他们脑海中,尤其是李魁那瞬间化为干尸的恐怖一幕,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智。
凌尘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壁虎,紧贴着通道另一侧的阴影,悄无声息地接近。他的目光锁定在中间那个护卫身上,这人正是刚才在门口叫嚣着要把他拖出来的那个,此刻抖得最厉害,裤裆处甚至湿了一片。
“废物!别浪费时间!三个蝼蚁而已!用冰!冻住他们的腿!本尊要吸干他们!”赤红虚影在气海中发出嗜血的催促,显然对刚才的“美餐”意犹未尽。
“此地…离出口…不远…需…速战速决…”湛蓝虚影冰冷的声音带着警示。
凌尘眼中寒光一闪。他不再犹豫,意念沟通气海中的湛蓝虚影。一股精纯冰冷的玄冰之力瞬间被引动,无声无息地沿着他的右手指尖蔓延而出。
他猛地从阴影中闪出,右手食指如同毒蛇吐信,带着一点冻结灵魂的幽蓝寒芒,闪电般点向那三个护卫脚下的地面!
“嗤——!”
极致的寒气爆发!以凌尘指尖落点为中心,一层厚实的、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幽蓝色冰霜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,速度奇快无比!
“啊?!是…是他!”
“魔鬼来了!”
三个护卫亡魂皆冒,发出惊恐的尖叫,下意识就想逃跑!然而,他们的动作在极致的恐惧下本就僵硬迟缓,双脚刚刚抬起,就被那急速蔓延的冰霜瞬间覆盖、冻结!
“咔嚓!咔嚓!”
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脚踝!他们的鞋子、裤脚连同皮肉,眨眼间被厚厚的玄冰覆盖、冻结在原地!如同三尊惊恐的冰雕!
“不!放开我!救命啊!”中间那个护卫发出绝望的哭嚎,拼命挣扎,但冻结的冰层坚固异常,纹丝不动。
“饶命!凌尘少爷饶命!我们什么也没看见!什么都没看见啊!”另一个护卫涕泪横流,疯狂求饶。
“陈管事!救命!陈管事!”最后一个护卫则扯着嗓子,朝着通道出口的方向嘶声力竭地尖叫。
“聒噪!”凌尘眼神冰冷,没有丝毫怜悯。生存的法则早已在他心中刻下冰冷的印记。他一步踏前,右手化掌为刀,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和左臂新皮赋予的坚韧,闪电般切向中间那个护卫的咽喉!
“呃!”求饶声戛然而止!护卫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,眼中的惊恐瞬间凝固,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层上,只有被冻结的下半身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。
另外两个护卫目睹同伴瞬间毙命,吓得魂飞魄散,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,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。
“废物!快吸!别磨蹭!”赤红虚影急不可耐。
凌尘没有停顿,如法炮制。他走到第一个被冻结的护卫身前,无视对方眼中极致的恐惧和哀求,右手掌心带着赤红虚影传递过来的贪婪吸力,狠狠按在其心口!
“嗡!”
熟悉的吸力爆发!护卫的身体剧烈抽搐,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、消失。精纯但远逊于李魁的气血本源被强行抽取,涌入凌尘体内,被赤红虚影贪婪吞噬,化作维持其存在的养料。尸体迅速干瘪、灰败。
紧接着是第三个。当凌尘的手掌按上其心口时,这个护卫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呜咽,彻底失去了生机。同样的过程,同样的结果。三具被冻结了下半身的干尸,如同三座诡异的冰雕墓碑,矗立在昏暗的通道里,无声地诉说着终结。
通道内死寂一片,只剩下冰层散发出的森森寒气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。
凌尘缓缓收回手,感受着体内又充盈了一丝的灼热力量,以及赤红虚影传来的满足意念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。他抬头望向通道出口的方向,那里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天光。
必须尽快处理掉这些痕迹!
他尝试着沟通湛蓝虚影:“冰…能封住…多久?”
“玄冰…非永久…此等…凡冰…若无…外力维持…半日…即融…”湛蓝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连续引动力量对刚恢复的残魂也是负担。
半日!足够了!
凌尘不再犹豫。他拖起一具冻结的干尸,朝着自己石屋的方向返回。这些尸体不能留在这里,必须弄回石屋!至少,在冰融化之前,那里是最隐蔽的地方。
然而,就在他拖着第二具尸体,即将拐回通往石屋的岔道时——
一个冰冷、平静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,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:
“手段不错。狠辣,干脆,不留后患。”
凌尘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!心脏骤然停止跳动!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,让他如同坠入万丈冰窟!
他猛地转身!
只见在距离他不到五丈远的通道阴影中,不知何时,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影。
藏青色的管事长袍,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墨汁。身形瘦削,背负着双手。面容刻板,两撇八字胡如同用尺子画上去的一般工整。一双眼睛,在阴影中闪烁着锐利如鹰隼、却又冰冷淡漠的光泽。
外院管事,陈松!
他是什么时候来的?!
他看到了多少?!
凌尘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!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!比起李魁的凶狠,陈松这种无声无息、如同毒蛇般窥伺的压迫感,更加令人窒息!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,所有的挣扎,在这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!
混沌气海中,两道虚影也瞬间沉寂!赤红虚影暴躁的意念带着一丝罕见的忌惮:“这老狐狸…气息内敛…深不可测…”湛蓝虚影的声音更加凝重:“此人…修为…远超凝炁境…至少…元海…小心…”
元海境?!
凌尘的心沉到了谷底!凝炁之上,便是元海!元海境强者,在青阳镇已是顶尖战力!他此刻的状态,在元海境面前,连蝼蚁都不如!
陈松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通道里那具被冻结的干尸,又掠过凌尘手中拖着的另一具,最后落在凌尘沾满污血、苍白而冰冷的脸上。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,既无愤怒,也无惊讶,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。
“五条人命。”陈松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,“其中还有我外院的护卫队长。凌尘,你胆子不小。”
凌尘喉咙发干,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限,如同拉满的弓弦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声音嘶哑地开口:“他们…要杀我…我只是…自卫…”
“自卫?”陈松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,形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,却比冰霜更加寒冷,“李魁断腿寻仇,带人围攻,你反杀,是自卫。但这三个…”他的目光落在被冻结的尸体上,“惊慌逃窜,毫无反抗之力…你追出来,一一击杀,吸干精血…这也是自卫?”
每一个字,都如同冰冷的钢针,刺在凌尘心上!陈松果然看到了!看到了他吸取精血的过程!
“弱肉强食,本是常理。”陈松话锋一转,语气依旧平淡,“外院,有外院的规矩。在我的地盘上杀人,就得按我的规矩来。”
规矩?
凌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全身戒备,不知道这深不可测的陈管事要如何处置他。是就地格杀?还是擒下拷问?
然而,陈松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。
陈松缓缓抬起右手,伸出了三根手指,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。
“第一,尸体,你自己处理干净。石屋后面是断崖,丢下去,省事。”他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杂役。
“第二,此事到此为止。李魁等人,死于…嗯…后山阴煞爆发,意外身亡。明白了吗?”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能穿透凌尘的灵魂。
“第三,”陈松顿了顿,那刻板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显的、带着市侩和贪婪的笑容,“我帮你善后,替你遮掩。你,得付出代价。”
他搓了搓手指,那动作世俗得如同市井商贩:“外院,不养闲人,更不养惹祸精。想活命,就得有价值。听说…你以前在核心族地,月例不少?现在虽然废了…但,想必还有些…压箱底的存货吧?”
陈松的目光,意有所指地在凌尘身上破烂的衣衫上扫过,最终停留在他紧紧攥着的右手上——那枚残破的古戒,正被他下意识地握在手心!
凌尘心中剧震!陈松的目标…是这枚戒指?!还是…他察觉到了戒指的异常?!
“十块下品元石。”陈松报出了一个数字,语气不容置疑,“或者…价值相当的…东西。这是买命钱,也是‘规矩’。”
十块下品元石!对于曾经的核心族地天才来说,或许不算什么。但对于此刻被发配外院、身无分文的凌尘而言,无异于天文数字!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通道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陈松那带着贪婪笑意的目光。
凌尘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。拒绝?以陈松元海境的实力,杀他如同碾死蚂蚁!而且对方显然已经起了疑心!交出戒指?这戒指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,绝不可能交出!但…他拿什么来支付这“买命钱”?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,空空如也。除了这身破烂衣服,他唯一值钱的…或许就是刚刚淬炼出的那一小块“雷火皮”?但这显然不是元石…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,赤红虚影暴躁的意念在凌尘意识中咆哮:“废物!跟他拼了!本尊全力爆发一次,未必不能…”
“闭嘴!”湛蓝虚影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,“元海境…非你我可敌…硬拼…必死…交出…身外之物…”
身外之物?
凌尘猛地想起,在演武场被宣布发配外院时,他匆忙回住所收拾,除了几件衣物,确实还带了一个小包裹!里面…好像有他以前积攒下来、准备用来购买丹药的几块下品元石!还有一些零碎杂物!当时心灰意冷,随手塞在怀里,后来经历剧变,几乎忘了!
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虚弱和惶恐。他颤抖着伸出左手(右手指尖依旧残留着剧痛),慢慢探入怀中那破烂衣衫的内袋,摸索着。果然,触碰到一个硬硬的、用油布包裹着的小包。
他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,油布包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。他颤抖着解开包裹,露出里面可怜巴巴的三块指甲盖大小、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石头——下品元石。还有几枚普通的铜钱,以及一块半旧的、刻着“尘”字的身份木牌。
凌尘将三块下品元石捧在掌心,脸上露出极其肉痛和不舍的表情,声音带着哀求:“陈…陈管事…我…我就只有这些了…以前攒的…都在这儿了…求您…高抬贵手…” 他将那几枚铜钱和身份牌也往前递了递,显得卑微而可怜。
陈松的目光落在那三块下品元石上,又扫过凌尘那张写满“贫穷”和“恐惧”的脸,以及那几枚毫无价值的铜钱和身份牌。他眼中锐利的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,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完全散去,但嘴角那市侩的笑容却加深了几分。
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,两根手指如同拈花般,轻轻捻起那三块下品元石,看都没看那铜钱和木牌一眼。
“三块…少了点。”陈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,但更多的是达成交易般的轻松,“不过,看在你小子还算识相,又是初犯的份上…”他将元石收入袖中,动作自然流畅。
“记住我的话。”陈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恢复了那副刻板冷漠的模样,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,再次刺向凌尘,“尸体,处理干净。嘴巴,闭紧。规矩,守好。外院…只认‘规矩’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凌尘一眼,背负着双手,如同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转身,融入了通道深处的阴影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直到那藏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,凌尘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!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!
好险!
刚才那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!陈松那看似贪婪市侩的外表下,隐藏着令人胆寒的深沉和掌控力!
“哼!算这老狐狸识相!区区三块元石就想打发?等本尊恢复了…”赤红虚影发出不甘的咆哮。
“此人…深不可测…绝非…贪财之辈…”湛蓝虚影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凝重,“其意…或在…试探…或…另有所图…”
凌尘何尝不明白!陈松绝对不是为了那三块元石!他的目光,最后分明在戒指上停留了一瞬!他是在试探!是在警告!是在宣告他对外院的绝对掌控!那所谓的“规矩”,就是他陈松的意志!
一股更加沉重的压力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