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坐在一堆废弃的水泥管上,对着浑浊奔流的江水发呆。背影单薄,几乎要融进暮色里。他身边散落着几本素描本和画笔,脚边扔着一个背包。
李振邦走过去,脚步声惊动了李默。他回过头,脸上没有惊慌,也没有叛逆,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,和一丝不易察觉的...疲惫,那种李振邦熟悉至极的、属于他自己的疲惫。
“为什么不去学校?”李振邦问,声音干涩,像他门框上那串铜铃。
李默沉默了一会儿,低下头,看着自己沾了泥的鞋尖:“爸,”他声音很轻,几乎被江风吹散,“我坐在教室里,看着周围的人,看着黑板,我觉得...我像一块被塞进巨大机器里的木头。我和所有的齿轮都不匹配,我转动不起来,我发不出声音。我每天去,每天回来,就像...就像你每天修鞋一样。”
他抬起头,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闪烁,像是江面反射的、对岸高楼的光:“可是爸,你修鞋,东西是坏的,你能修好。我呢?我觉得我生下来就是...坏的,就是不对的。我修不好我自己。我去那里,只是等着有一天,被那机器彻底磨碎,或者当成没用的废料吐出来。”
他顿了顿,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:“...没意思。”
江风很大,吹得芦苇簌簌作响。对岸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,倒映在江水里,被波涛撕扯成破碎的光带,繁华,却遥远得不真实。
李振邦听着,脸上深刻的皱纹在暮色里像凝固的化石。他没有像其他父亲那样斥责“胡说八道”,也没有讲那些空洞的大道理。他只是久久地沉默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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