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大概是想问我的毕业证有没有事,但话到嘴边,又怕那个可怕的答案,硬生生拐了个弯。
我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眼睛还死死盯着手里那本暗红色的证书,指尖下的触感真实得近乎滚烫。
“妈……”我哑着嗓子,好不容易挤出一个音节,“我……好像……没事。”
“没事?”母亲的声音猛地拔高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,“什么叫没事?电视里说全世界的大学毕业证都……都变成高中了!你那个二本……它……”她顿住了,呼吸急促,显然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吓到了。
“它……好像还是本科。”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感觉自己像个正在宣读神谕的疯子,每一个字都透着荒诞。
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过了好几秒,才传来母亲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,紧接着是父亲模糊的、急切的询问声从背景音里传来:“怎么了?儿子说什么?他的证……”
“老周!老周!”母亲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像是激动,又像是极度惊吓后的宣泄,“儿子说……他的证……没变!还是本科!没变!”
父亲一把抢过了电话,声音粗重而颤抖,完全失了平时的沉稳:“小宇!你确定?你看清楚了?校长印章,学校公章,日期,都没变?跟昨天一模一样?你……你可别骗你爸!”
“没骗你们,爸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手指一遍遍摩挲着证书上凹凸的钢印,“我看得清清楚楚,一个字都没变,跟昨天,跟四年前,一模一样。”
“老天爷……”父亲喃喃了一句,然后是长久的沉默,我只能听到他沉重又混乱的呼吸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再次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:“收好!小宇!立刻!马上!把它收好!锁起来!谁也别告诉!听到没有?谁也别告诉!我和你妈这就买票……不,我们这就开车去你那儿!等着我们!哪儿也别去!谁敲门也别开!”
不等我回答,电话就被急匆匆地挂断了。盲音嘟嘟作响,我却依然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,耳边还回响着父亲最后那几句近乎惊恐的叮嘱。
锁起来?谁也别告诉?
我环顾了一下这间月租一千二、门锁看起来一脚就能踹开的出租屋。隔壁那对情侣似乎也被外面的惊天消息震慑住了,暂时没了声息。窗外,城市的喧嚣里,似乎掺杂进了更多不安的鸣笛和隐约的骚动。
一种巨大的、不真实的感觉包裹了我。
我低头,再次看向那本毕业证。
它静静地躺在我手心,那么普通,那么不起眼。在过去几年里,它是我简历上最想淡化的一笔,是我每次面试被问及毕业院校时,那一点点难以启齿的尴尬。
可现在……
全球最高学历?
这个念头再次砸下来,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魔幻感。
我猛地站起身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,不是因为兴奋,更像是一种面对未知巨变的恐惧。父亲的话像警钟一样在脑子里敲响。
对,收好!必须收好!
我像个第一次作案的小偷,手脚发软,神经质般地冲到门口,反复确认那扇薄薄的木门是否真的反锁了,又扒着猫眼往外看了半天,走廊空无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