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我冲回房间,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圈,寻找一个能称得上“安全”的地方。床头柜?太明显。衣柜?一翻就找到。枕头底下?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最后,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半旧不新的行李箱上。那是我大学报到时买的,跟我辗转了好几个出租屋。我把它拖出来,打开,最底下是几件冬天不穿的厚衣服。我把毕业证小心翼翼、近乎虔诚地夹进一件旧羽绒服的内衬口袋里,然后把其他衣服胡乱塞回去,拉上拉链,又把箱子推回墙角,还故意踢了双臭袜子到前面挡着。
做完这一切,我才瘫坐在地上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冷汗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我的后背。
手机又开始震天响地叫嚣起来。
是阿亮。又是语音通话请求,锲而不舍。
我犹豫了一下,擦了擦手心里的汗,接了起来。
“周宇!我操!你他妈总算接电话了!”阿亮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,又哑又急,背景音嘈杂无比,像是在大街上,“你怎么样?你那个二本……它……它还在吗?我是说,它……变没变?”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阿亮是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,他知道我的底细。
“亮子,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,“你那边什么情况?你在哪儿?”
“我他妈在人才市场!疯了!全疯了!”阿亮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彻底的崩溃,“我凌晨四点就来排队了!就想抢个面试机会!结果他妈的大门一开,所有人跟丧尸一样往里冲!简历像雪片一样乱飞!我看到了!我看到了好几个北大清华的硕士!以前他妈的眼珠子长在头顶上!现在为了一个月三千块包吃住的岗位,差点跟人打起来!保安根本拦不住!我的简历……我的简历刚递进去,那个HR,就看了一眼学校那栏,直接揉成一团扔出来了!说他们现在只要高中生!踏实!我操他妈的踏实!”
他喘着粗气,声音哽咽了:“周宇……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我爸妈攒了一辈子钱供我读的这个破一本……现在……现在屁都不是了……我跟那些高中辍学的混混一个档次了……我怎么办啊……我房贷怎么办……”
我听着兄弟在电话那头的绝望哭诉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我只能紧紧攥着手机,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
他发泄了一通,稍微平静了一点,吸着鼻子又问:“你呢?你那边怎么样?你那二本……是不是也……”
巨大的矛盾撕扯着我。一边是父亲惊恐的警告,一边是兄弟绝望的哭诉。理智告诉我,现在绝不能透露半个字。但看着兄弟这样……
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沙哑:“亮子,我……我的好像……没什么变化。”
电话那头猛地安静了。连背景的嘈杂都仿佛被瞬间抽空。
过了足足有五秒钟。
“……什么?”阿亮的声音变了调,尖锐,扭曲,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,“你说什么?没什么变化?什么意思?周宇……你他妈别吓我……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……”
“我没开玩笑。”我闭上眼睛,狠下心肠,“我的毕业证,XX师范学院,本科,所有信息,都跟昨天一样。我反复确认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