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婉清死了。
她的灵魂轻飘飘地从身体里脱离,像一片羽毛,无力地漂浮在半空中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,那具枯瘦、苍白的躯壳,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再也没有了气息。
陈国华呆滞地松开了手,任由她的手腕无力地垂落。
陈玉宁和陈浩闻声跑进来,脸上不见一丝悲伤,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“终于走了。”陈玉宁小声嘟囔了一句,虽然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林婉清的耳膜。
林婉清的灵魂震颤着,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与悲凉充斥了她。她生前从未感受过如此极致的绝望,原来死亡,才是看清一切的开端。
灵堂里,一切都布置得那么“得体”。
黑白的照片高高挂起,那是她的遗像,可林婉清的灵魂却注意到,子女们甚至没有看一眼她的遗像,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另一侧。
那里并排挂着两张遗像,一张是陈国华的,另一张竟是苏曼丽的!
苏曼丽,那个抢走了她大学名额的女人,那个她丈夫口中“真爱”的女人。
“爸和苏阿姨的感情真好,生前不能在一起,死后总算能弥补了。”陈玉宁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,却不是为了林婉清。
陈浩也红着眼眶,轻抚着陈国华和苏曼丽的遗像:“爸,苏阿姨,你们终于团聚了。”
林婉清的灵魂猛地一颤,她看到自己的遗像孤零零地挂在一旁,像个多余的摆设。她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,为他们操劳了一辈子,到头来,连死后的名分都保不住。
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梦想,想起了那张被偷走的录取通知书。她本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,本可以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教师,而不是困守在这柴米油盐的牢笼里,最终落得如此下场。
“妈这人啊,就是太固执,太不识趣。”陈玉宁抱怨着,“要不是她,爸和苏阿姨早就幸福了,我们也不会跟着受这么多年委屈。”
“可不是嘛!”陈浩撇了撇嘴,“爸为了她,一辈子都过得不开心。”
委屈?不开心?林婉清的灵魂几乎要被这无耻的言论引燃。
她回忆起自己为了子女学费,夜里偷偷去工厂打零工,手上磨出的血泡。
她想起陈国华生病时,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,熬红了双眼。
她想起为了这个家,她从一个憧憬大学的少女,变成了一个每天围着锅台转的黄脸婆。
所有的付出,所有的牺牲,在他们口中,都成了罪过,成了她“耽误”他们幸福的铁证。
怒火冲天而起,悲愤如潮水般将她淹没。林婉清的灵魂颤抖着,发出无声的嘶吼,她想要撕碎那些虚伪的面孔,想要质问他们,到底是谁耽误了谁?
这股极致的愤怒与不甘,像一团灼热的火焰,将她的意识紧紧拉扯。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灵堂中抽离,耳边传来刺耳的嗡鸣声,眼前是混乱的光影,像是穿梭在无尽的隧道中。
猛然间,林婉清感到身体一沉,一种久违的真实感包裹了她,她努力地睁开眼睛,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了。
简陋的土坯房顶,几块剥落的墙皮摇摇欲坠,露出里面泛黄的泥土。
头顶悬着一盏光线昏暗的白炽灯,灯泡上沾着厚厚的灰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