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架倾倒，上面陈列的瓶瓶罐罐哗啦啦砸了一地，各色药草、粉末、甚至某种毒虫的干尸四散飞溅，浓郁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，暂时阻隔了我和他之间的视线。
就是现在！
我甚至不敢回头看那少年的反应，体内那点微薄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，不顾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，全部灌注到双腿。
“嘭！”
我撞开身后那扇更为隐蔽的后窗，腐朽的窗棂应声而碎。冰冷的夜风混着雨后的湿气猛地灌入，让我一个激灵。
没有丝毫犹豫，我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却仍要逃命的野狗，狼狈不堪地翻出窗口，重重摔在院外泥泞的地面上。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泥水溅了满头满脸。
顾不得疼痛，也顾不得形象，我手脚并用地爬起，朝着神手谷深处、那片更为浓密的黑暗山林亡命奔去。
风声在耳边呼啸，刮过脸颊，像冰冷的刀子。肺部火辣辣地疼，这具老迈的身体正在发出抗议。
但我不敢停。
身后的那间屋子，那片烛光，那个手持绿瓶的少年……它们 构成了一个吞噬生命的巨大漩涡，我已经看到了沉没在漩涡底部的、无数个“自己”。
第七次……
这个数字如同梦魇，反复捶打着我的神经。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我之前……不，是“墨大夫”之前，已经失败了六次？每一次都以为夺舍成功，每一次都以为能扼杀韩立夺取宝瓶，每一次……都变成了那堆尸骸中的一具？
那我是谁？是第七个被投入这个轮回的祭品？我的意识，我的记忆，难道也只是这具身体一次次失败轮回里，一段微不足道、可以被随意覆盖的插曲？
冰冷的绝望沿着脊椎疯狂爬升。
我拼命地跑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和碎石中，荆棘划破了衣袍，在苍老的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。
黑暗中的山林像张开了巨口的怪兽，而我正主动投入其中。可我别无选择，身后的恐惧远比眼前未知的危险更令人窒息。
不知跑了多久，直到胸腔疼得几乎炸开，双腿沉重得如同灌铅，我才猛地靠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，大口大口地喘息，喉咙里全是血腥味。
应该……应该甩掉了吧？
他只是一个少年，就算有些诡异，总不至于……
我颤抖着，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去。
来路漆黑一片，只有夜枭偶尔凄厉的啼叫，并无追兵的身影。
一丝侥幸刚刚萌芽——
嗡。
一声极轻微、却清晰无比的嗡鸣，毫无征兆地在我紧握的右手中响起。
我浑身一僵，血液再次冻结。
我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低下头，摊开手掌。
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，斑驳地洒落。
我的掌心，那几粒原本猩红的‘血髓蛊’粉，不知何时，竟彻底变了模样。
它们不再猩红，而是呈现出一种……幽邃的、熟悉的、令人魂飞魄散的——
绿色。
并且，它们正如同拥有生命般，在我汗湿的掌心里，微微蠕动着，散发出与那掌天瓶同源同质的、冰冷死寂的微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