赌对了……不,是“它”让我选对了。墨居仁的记忆本能,在刚才那一刻,被精准地激活了。那黑色皮囊里的,是以往墨居仁准备用来在夺舍后稳固炉鼎、应对反噬的猛药,药性酷烈,无异于饮鸩止渴。
但现在,谁又在乎呢?
意识昏沉,视线模糊地扫过溅落在泥水上的那滩黑血。
扭曲的虫影渐渐不再动弹。
而在那滩污血中央,那些乌黑虫卵的残壳和枯草渣滓之间,一点极其微弱的、熟悉的……
绿色。
悄然浮现,一闪即逝。
仿佛在确认投喂后的满意。
我闭上眼睛,最后的力气用来扯动了一下嘴角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。
原来连痛苦,都是被设计好的一环。
意识在冰冷的泥沼和灼热的剧痛间沉浮。
每一次挣扎着想要清醒,都被更深的疲惫和体内那无时无刻不在的、被标记的冰冷触感拖拽回去。那绿色的印记,像一枚钉死在魂魄上的棺钉,冷眼旁观着这具躯壳的腐朽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瞬,或许是几个时辰。
最终,驱动这具残躯的,不是求生的意志,而是一种更深层、更麻木的本能——墨居仁这具身体数十年如一日锤炼出的,对“药”的依赖和渴求。反噬虽被那饮鸩止渴的猛药暂时压下,但掏空的身躯急需补充,哪怕只是徒劳的填补。
我摇摇晃晃,用几乎不属于自己的手臂支撑起身体,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泥水从衣袍上淅淅沥沥地滴落。
没有思考方向,没有规划路径。脚步虚浮,深一脚浅一脚,纯粹靠着残存的肌肉记忆,朝着某个方向挪动。
穿过荒草及膝的乱葬岗,绕过歪斜的残碑。视线模糊,只勉强辨认出这是返回那间带来无尽恐怖的小屋的路。
回去?回到那个有韩立,有掌天瓶的地方?
大脑拒绝思考这个问题。只是本能地驱使着,像被无形线绳牵引的木偶。
小屋的轮廓在昏暗的天光下逐渐清晰。后窗被我撞破的窟窿,像一个黑黢黢的伤口,无声地凝视着我的归来。
空气中,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倾倒药草和毒虫干尸的刺鼻气味。
我挪到门口,手搭上那冰凉的门框,几乎耗尽了一半力气。屋内,烛火早已熄灭,只有清冷的晨光从窗户破洞照入,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安静轮廓。
没有人影。
韩立不在。
紧绷到极致的神经,难以察觉地松弛了一丝。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——他若在,我回来是死;他若不在,那绿色的标记在,我又能逃往何处?
拖着灌铅般的双腿,我挪向屋里那个最大的药柜。手指颤抖地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,浓烈各异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三七、当归、凝血草……都是些普通药材。对我体内那霸道阴毒的反噬和侵蚀,杯水车薪。
但我依旧机械地抓取着,塞进口中,麻木地咀嚼。苦涩的汁液溢满口腔,吞咽下去,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,只有一种填补虚无的本能在运作。
吃下去,活下去。哪怕多活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