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再待在这里。多呼吸一秒这间屋子里的空气,都像在被那种无形的意志缓慢消化。
逃。
哪怕只是从这间屋子逃到屋外。
这个念头驱使着我,用尽最后的气力,踉跄着冲出门槛,几乎是滚下了那几级矮矮的石阶。
冰冷的晨风裹着湿气砸在脸上,稍微驱散了些许屋内的窒闷。我瘫在院子的泥地里,贪婪地喘息,仿佛离那屋子远一寸,就能离那注定的结局远一寸。
可笑。
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院子角落。那里堆着些农具,一把豁口的锄头,一把锈蚀的柴刀,还有……几段削砍好的木料,和一把同样生了锈的斧子。
是了,墨居仁这具身体,在计划夺舍之前,似乎还想着要修缮一下这破败的居所。很寻常的念头,像一个真正在此隐居的老人会做的事。
我的视线,定格在那把斧子上。
木柄粗糙,斧刃锈迹斑斑,卷了几个口子。一把连劈柴都费力的废铁。
可是……
一种极其诡异的冲动,毫无征兆地攥住了我。
不是墨居仁的记忆,也不是我自己的念头。它来得突兀,强烈,不容抗拒——像是冥冥中有人在我耳边低语,下达了一个荒谬绝伦的指令。
拿起它。
去劈柴。
去扮演好“墨居仁”这个角色。在他发现你,收割你之前,演好他为你写定的剧本。扮演那个会修缮房屋、会劈柴生火、会耐心“教导”弟子、直到图穷匕见的……“师父”。
身体的反应快过思考。
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走向那堆木料。手指颤抖着,握住了那斧子的木柄。冰冷,粗糙,硌着掌心的纹路。
然后,我抬起沉重的斧头,对着一段竖起的木桩,狠狠劈了下去!
“哚!”
一声闷响。斧刃砍偏了,深深陷进木桩侧面,震得我虎口发麻,几乎脱手。
愚蠢。徒劳。毫无意义。
我知道。
但我停不下来。
一下,又一下。
“哚!”“哚!”“哚!”
单调、沉闷的劈砍声,在寂静的神手谷清晨回荡,扭曲而刺耳。我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木偶,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。汗水从额头渗出,混着泥污滑落,流入眼睛,一片酸涩模糊。
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手臂酸胀得快要抬不起来。
但我停不下来。
那绿色的印记在丹田里沉默着,没有赞许,没有阻止。它只是冷眼旁观,看我完美执行这既定的、乏味的程序。
劈柴。扮演墨居仁。等待结局。
就在我再一次高高举起斧头,手臂因脱力而剧烈颤抖时——
眼角的余光,瞥见了谷口的小径。
一个身影,正慢悠悠地走来。
布衣,草鞋,身姿算不上健壮,甚至有些单薄。肩上,似乎还扛着一小捆新砍的柴火。
韩立。
他回来了。
像是辛勤早起的弟子,为师父砍柴归来。
我的动作瞬间僵死。高举的斧头凝固在半空,手臂的颤抖愈发剧烈,几乎握不住那粗糙的木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