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那弧度越来越大,最终形成一个冰冷而近乎癫狂的、扭曲的笑容。

眼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和卑微,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、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兴奋和笃定。

我看到了。

在她那双总是沉静无波、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最深处,方才那一瞬间,翻涌起了何等熟悉的、扭曲的、偏执到令人心悸的疯狂暗潮。

那是她对侯爷那种病态的、不容任何人沾染的占有欲,是对一切威胁到她正室地位、企图抢走她“东西”的人的刻骨恨意和毁灭欲。

我知道,虞氏的好日子,到头了。她完了。

05

接下来的日子,像是戏台子上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快进键,一幕幕戏文飞速上演。

虞氏果然开始倒大霉。

先是她小厨房里一个掌管汤水的、最得力的心腹婆子,突然被查出偷盗主子贵重首饰,人赃并获,证据确凿,直接被拖到院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了双手,鲜血淋漓地惨叫着一盆冷水泼醒,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发卖了出去,据说出门时只剩下一口气。

接着是她名下管着的几处陪嫁铺子,接连被爆出巨大的亏空,账目混乱不清,牵扯出她中饱私囊、挪用公中款项的丑事。

陆氏以主持中馈、不能任由侯府产业流失为由,雷厉风行地派人接管了所有铺子,强行收回了她的管家对牌,彻底夺了她的权,等同于将她圈禁了起来。

侯爷因为外室之事自身难保,又厌弃虞氏手段毒辣愚蠢给自己惹来滔天大祸,对她几次哭哭啼啼的哀求都置之不理,甚至避而不见,仿佛她是瘟疫。

虞氏迅速憔悴下去,像是失了水分和滋养的鲜花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,眼角的细纹再也遮掩不住,昔日的光彩荡然无存。

而我,因为几次“偶然”的机遇——比如在陆氏经过时,“恰好”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另一个差点冲撞了主子仪仗的小丫鬟;又比如“无意中”发现了某处回廊台阶松动,及时上报,免了一位有头脸的管事嬷嬷摔跤——被陆氏身边那位眼神犀利的秦嬷嬷亲自调去了正院,做了一个负责外间洒扫的三等丫鬟。

离权力的核心,离她,更近了。

我知道,这必然是陆氏默许甚至指示的手笔。她在观察我,在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,将我纳入她的掌控范围,放在眼皮子底下,看看我这颗“棋子”到底还有什么用处,是否完全听话。

我表现得更加恭顺、勤恳、沉默寡言,甚至有些木讷愚钝,让做什么就做什么,从不多看一眼,不多问一句,仿佛一块没有思想的木头。

偶尔,我会“不小心”让一些关于虞氏被夺权后如何怨怼、甚至酒后失言诅咒主母的零碎话语,通过其他小丫鬟的嘴,“流”入正院,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。

陆氏看我的眼神,依旧平静难测,甚至偶尔会因为“差事办得妥当”而有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夸赞和赏赐,一块点心,几枚铜钱。

但我能感觉到,那平静无波的表面之下,暗流越来越汹涌,越来越湍急。

她对侯爷那种畸形的、不容丝毫杂质和背叛沾染的爱恋和占有欲,在经过外室和虞氏的接连“背叛”后,已经彻底发酵成了浓稠的、足以毁灭一切的毒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