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老头看着他:「今天又谢谢你了,年轻人。」
「我叫秦岳。」
「孙红旗。」老人伸出手,「老山前线,侦察连的。」
两只手握在一起。一个是饱经风霜满是老茧,一个是年轻有力却微微颤抖。
秦岳帮孙老头把东西送回家。那是一个简陋的出租屋,不到十平米,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手稿。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照片,是年轻时的孙红旗穿着军装,胸前别着勋章。
「您一个人住?」秦岳问。
「老伴走得早,儿子在国外。」孙红旗用碘酒擦拭着伤口,「简单惯了。」
秦岳看着满屋的书,大多是线装本的传统演义: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《说岳全传》《隋唐演义》...每本书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。
「这些都是您的资料?」
孙红旗点头:「说书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。要熟读原著,要理解人物,要把握节奏。一段书说得好,能让听的人三天睡不着觉。」
他拿出一个铁盒,打开后是各种勋章和奖状:「这些都是过去的荣誉了。现在的人,谁还听你说书啊。」
秦岳沉默了一会,突然说:「我想跟您学。」
孙红旗愣了一下:「学什么?说书?」
「嗯。」秦岳点头,「我爷爷以前也是说书人,我小时候跟他学过一点。现在...我想重新学。」
孙红旗打量着他:「为什么?」
「我不知道,」秦岳诚实地说,「但听您说书时,我心里很平静。比在心理医生那里还平静。」
孙红旗笑了:「好吧。不过说书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。」
「我有时间。」
「那从明天开始,每天早上五点,公园见。」
「五点?」
「说书人要练声,越早空气越好。」孙红旗眼中闪着光,「怕苦吗,特种兵?」
秦岳站直身体:「不怕。」
——
从此,秦岳的生活有了新的节奏。
每天清晨四点五十,他准时出现在公园湖边。孙红旗已经在那里等着,一身青衫,精神矍铄。
练声从最简单的「啊——咦——」开始,然后是绕口令:「四是四,十是十,十四是十四,四十是四十...」
起初秦岳很不适应。他习惯了 stealth 和 silence,而不是大声喊叫。但孙红旗严格要求:「说书人的声音就是他的武器,必须洪亮、清晰、有穿透力。」
练完声,孙红旗开始教他基本的说书技巧:如何押韵,如何把握节奏,如何使用惊堂木。
「说书不是背诵,是再创造。」孙红旗说,「你要理解每个人物的内心,成为他们,替他们说话,替他们行动。」
秦岳学得很快。军人的纪律性让他能够严格执行孙红旗的指导,特种兵的观察力让他能敏锐捕捉到师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。
上午,他们会在孙红旗常去的几个点说书。秦岳一开始只是在一旁帮忙收钱,后来孙红旗让他尝试说一小段。
第一次当众说书,秦岳紧张得手心冒汗。他选择了一段相对简单的《武松打虎》。
「...只见那吊睛白额大虫,又饥又渴,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,和身望上一扑,从半空里撺将下来...」
说来也怪,一旦开始说书,秦岳的紧张感就消失了。他仿佛又回到了作战状态,全身心投入,每一个感官都高度敏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