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夫君死后,我自杀了十九次。
上吊、投井、绝食、饮毒,我试了无数种方法,每一次都抱着必死的决心,可每一次,都被小叔墨惊鹤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这一次,我选择从摘星楼一跃而下。
跃下的瞬间,风灌进衣领,带着上元节通明灯火的暖意,却吹不散我心底的寒凉。我以为这一次,终于能追上云景的脚步,
能在地下与他重逢,可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——是他的弟弟,我的小叔墨惊鹤,他飞奔而来,在漫天灯火中,拼死将我
救了下来。
再次睁眼时,青色帐顶晃进视野,那颜色像极了云景南下赈灾时,随风呼啸的衣袍,熟悉得让我眼眶一热。
“大嫂。”门被推开,墨惊鹤的声音传了进来,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“别再磋磨自己了,大哥在天有灵,见你如此消瘦,他会心疼。”
日光乍然从门外泄进来,落在墨惊鹤脸上,那张与云景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,瞬间刺得我眼睛发疼,喉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,像是吞了半盏未化的黄连。
“大嫂,我知道大哥去后你心里难受,但人总要向前看的。”他又开口,语气带着劝说,“你每每闹出事端,墨府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,母亲更是忧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,你难道忍心看
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么?”
他身边站着姜心月,他的妻子,墨府的二大娘子。她低着头,看不清神情,可我总觉得,她眼底藏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将脸转向内侧,避开他们的视线。
墨惊鹤见状,伸手想为我掖一掖被角,可他的指尖刚碰到被褥,就被我猛地拍开。
“都出去!”我的声音带着未愈的沙哑,还有压抑不住的烦躁。
墨惊鹤微怔,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,拉着姜心月一起离开了房间。
屋内重归寂静,我再也忍不住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顺着眼角滚落,砸在枕头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我撑起身子,紧紧抱住床头叠放的那件青色衣袍——那是我为云景做的,针脚
还没来得及收完,可他却再也穿不上了。
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我和云景自幼相识,幼时我性子软,总被其他孩童欺负,每一次,都是云景坚定地站在我身前,把我护在身后,大声说“不许欺负她”。后来,父亲去世,我在京中无依无靠,是云景
日日来陪我,为我擦去眼泪,为我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。
他待我如珠如宝,成亲后更是无微不至。我一场小风寒,他能连夜策马奔出百里外请来名医;数不清的节礼,是他记着我每一个喜好挑来的;为我弹奏的琴曲,每一个音符都藏着温
柔;无数幅为我作的画,画里的我,永远带着笑;只要我一句话,他能早起两个时辰为我做羹汤,甚至连鞋袜,都是他亲手为我穿脱。
我还记得成亲那日,他鲜衣怒马,鲜红的牵巾一端握在他手里,一端系在我腕上,他说:“盛安,与你成亲,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。”他还说:“我要与你一生一世,永不分离。”
可现在,那个曾为我遮风避雨的男人,却葬身鱼腹,连尸骨都未能回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