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白。”我机械地重复。“‘彼岸花开’。黑车。尾号888。红裙子女。‘归园’东门。”
“车钥匙。”他把一把沉甸甸的钥匙扔桌上。“加满油了。去吧。”
我拿起钥匙。冰得刺手。
“对了。”他叫住我。“记住。别说话。别问。别看。”
我走出小楼。天完全黑了。灵车静静趴在院子里。像个巨大的黑棺材。
我拉开车门。坐进驾驶座。皮椅冰凉。方向盘冰凉。钥匙插进去。拧动。引擎低声咆哮起来。仪表盘亮起幽蓝的光。像鬼火。
我深吸一口气。挂挡。松手刹。踩油门。
黑棺材载着我。滑入沉沉的夜色里。
“彼岸花开”在一条僻静的小街。我远远停着。熄了火。八点整。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滑过来。停在咖啡馆门口。尾灯亮着。像野兽的红眼睛。车牌尾号:888。
咖啡馆门开了。一个高挑的女人走出来。红裙子像团火。大墨镜遮住半张脸。黑色口罩捂得严严实实。她脚步很快。拉开车门。钻进后座。
我发动车子。慢慢靠过去。停在那辆黑车后面。
女人从黑车后座下来。几步走到灵车旁。拉开后门。钻了进去。黑车立刻开走了。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后门关上了。
我透过后视镜看。只能看到一片深色的隔板。后车厢是独立的。完全封闭。看不到人。也听不到声音。
我踩下油门。朝西郊开。
路上车不多。路灯昏黄。影子拉长又缩短。车里死寂。只有空调轻微的嘶嘶声。我手心全是汗。抓着方向盘。指节发白。
开灵车。接个神秘的红裙女人。送到墓地。像恐怖片。
西郊越来越荒凉。路灯没了。只有车灯劈开黑暗。导航显示快到“归园”了。远远看到公墓高大的牌楼。像个张开的黑洞。
我拐进一条小路。开到东门。铁门紧闭。旁边有个小岗亭。灯亮着。
停下车。我熄了火。
四周一片死寂。虫鸣都没有。
我解开安全带。犹豫了一下。还是推门下车。走到后车厢门边。
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了。
女人钻出来。还是那身红裙。墨镜口罩都没摘。她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。
我接过。很沉。
她没说话。转身快步走向公墓东门。铁门旁边开了扇小门。她闪身进去。消失在黑暗里。
我捏着信封。愣了几秒。赶紧回到驾驶座。发动车子。掉头。猛踩油门。
开出很远。心脏还在狂跳。我把信封撕开一道口子。里面是厚厚的钞票。全是百元大钞。一沓。我抽出来。借着仪表盘的光数了数。五十张。五千块。
我抽出五百。把剩下的四千五塞回信封。揣进兜里。纸钞的油墨味混着车厢里的消毒水味。有点怪。
回到殡葬公司。院子里灯亮着。沈时序站在小楼门口。像根黑柱子。
我停好车。下车。把五百块递给他。“油钱我扣了五十。”我说。声音还有点不稳。
他没接。看着我。“全拿着。油钱公司出。”
我愣住。“合同说抵债……”
“那是对外说法。”他转身往办公室走。“进来。”
我跟进去。他又坐回桌子后面。
“这钱……”我捏着五百块。
“你今晚的工钱。”他打开电脑。屏幕光照亮他的脸。“收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