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我叫曹小川,十八岁那年揣着三百块钱南下东莞投奔姐姐。
她穿着真丝吊带裙在“金凤凰”夜总会门口接我,霓虹灯把她的脸照得像血。
“在这里,叫我雪姐。”她吐出的烟圈飘过我起皮的运动鞋,“还有,今晚看见的,一个字都不准告诉爸妈。”
我以为她只是端盘子的服务员,直到三天后在城中村巷口,亲眼目睹她把高跟鞋扎进一个男人的手掌心。
而那个惨叫的男人,是通缉令上悬赏十万的毒枭。**
火车驶进东莞东站时,窗外的天灰得像块脏抹布。我攥着皱巴巴的写有地址的纸条,肩上帆布包的带子勒进锁骨。三百块钱,一卷铺盖,这就是我全部家当。父母在电话里千叮万嘱:“到了就跟着你雪姐,她在电子厂当组长,稳当着呢!”
可走出出站口,攒动的人头里,我一眼就看到了她——曹雪。
她斜倚在一辆漆皮锃亮的黑色轿车旁,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。一身酒红色真丝吊带裙裹着玲珑的曲线,裙摆刚过大腿,脚上是双尖得能戳死人的银色高跟鞋。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链子,在站前广场浑浊的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。这和我记忆里那个穿着碎花衬衫、扎着马尾辫、过年回家会给邻居小孩发糖的姐姐,判若两人。
“小川?”她看见我,扬了扬下巴,声音带着一种我不熟悉的慵懒沙哑。
我拖着行李挪过去,帆布包蹭着水泥地发出刺啦声。劣质烟草混合着浓烈甜香的味道钻进鼻孔。她上下打量我,目光扫过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开了胶的运动鞋,最后定格在我风尘仆仆的脸上。
“姐……”我喉咙发干。
“在这里,叫我雪姐。”她打断我,深吸一口烟,猩红的火点骤然亮起,又迅速黯淡下去。白色的烟圈慢悠悠地飘出来,拂过我沾满尘土的鞋面。“还有,”她拉开车门,示意我上车,声音压低了,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,“今晚看见的,一个字都不准告诉爸妈。”
引擎低吼一声,车子滑入流光溢彩的车河。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巨大广告牌、光怪陆离的霓虹招牌、步履匆匆神色疲惫的行人。我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土包子,紧紧抓着车门把手,心怦怦直跳。
车子七拐八绕,最终停在一个城中村的入口。狭窄的巷子如同怪兽的肠道,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,晾晒的衣物像万国旗般垂下,滴着水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、劣质油烟味和若有若无的垃圾酸腐气。
“金凤凰夜总会”的巨大霓虹招牌在不远处闪烁,刺目的红光映在曹雪侧脸上,竟有几分妖异的艳。她下车,高跟鞋敲击着坑洼的水泥地,发出清脆的笃笃声。
“跟我走,别乱看,别多问。”她头也不回地吩咐。
我住进了曹雪在城中村租的单间。房间很小,一张床,一张掉漆的桌子,一个塞满她各种闪亮裙子和高跟鞋的简易衣柜,几乎转不开身。空气里残留着她常用的那股甜腻香水味。
“厂里暂时没宿舍空位,你先住这儿。”她丢给我一张薄毯,“白天别乱跑,晚上等我回来。”
“姐,你在厂里……到底是做什么的?”我终于忍不住,看着她对着小镜子熟练地补着浓妆,那鲜艳的口红像是要滴出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