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动作顿了一下，镜子里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瞥向我，没什么温度。“后勤管理。负责接待重要客户。”她合上粉饼盒，“管好你自己。明天我带你去厂里看看，给你找个临时工位先干着。”
第二天下午，我跟着曹雪走进一家规模不小的电子厂——宏达电子。巨大的厂房机器轰鸣，穿着统一蓝色工服的工人像蚂蚁一样在流水线上忙碌，神情麻木。空气里是塑料、焊锡和汗水的混合气味。
曹雪把我交给一个叫陈组长的中年男人。他秃顶，油腻的T恤贴在啤酒肚上，眼神像钩子一样在我身上刮了一遍，又瞟向曹雪时，挤出一点谄媚的笑：“雪姐放心，你弟弟交给我，肯定照顾好。”
我被分配到一条手机组装线上。工作简单到令人发指——给传送带过来的手机外壳里，塞进一块小电路板。动作要快，要准，不能停。传送带的速度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，越来越快。重复，重复，再重复。汗水很快浸透了借来的宽大工服，黏腻地贴在背上。腰和背开始发出酸痛的抗议。
旁边的工友阿强，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瘦高个，皮肤黝黑，眼神里透着股机灵劲儿。休息间隙，他凑过来低声说：“你是雪姐的弟弟？有福气啊！雪姐在‘金凤凰’可是这个！”他偷偷竖起大拇指，“认识好多大老板，连我们厂那个‘笑面虎’王经理，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！”
“金凤凰？”我心头一跳，“那是什么地方？”
阿强露出一个“你懂的”暧昧笑容：“夜总会呗，销金窟！雪姐可是头牌……哦不，是经理！经理！”他似乎意识到说漏嘴，赶紧找补，但眼里的艳羡藏不住。
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后勤管理？接待客户？夜总会经理？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打架。下班时，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厂门，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我想起昨晚巷口那辆黑车，想起“金凤凰”刺目的霓虹，想起曹雪身上那股与这破败城中村格格不入的昂贵香水味。阿强的话像根刺，扎进了我心里。
晚饭是在巷口一家油腻腻的大排档解决的。曹雪点了几个菜，自己吃得很少，只是不停地看手机，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，明明灭灭。周围嘈杂的人声、划拳声、锅铲碰撞声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。
“姐，”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，鼓起勇气，“那个‘金凤凰’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她猛地抬眼，眼神锐利得像刀子，“不该问的别问。做好你的工，存点钱，以后送你去学技术。”她语气不容置疑，带着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威压。
就在这时，大排档门口的光线被几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。为首的是个光头，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，穿着花衬衫，敞着怀，露出胸口狰狞的刺青——一只下山虎。他目光扫了一圈，最后钉在曹雪身上，咧开嘴，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。
“哟，这不是雪姐嘛！今天怎么有兴致在这种地方吃饭？”他大咧咧地走过来，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。身后跟着三个同样流里流气的男人，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我。
曹雪放下筷子，脸上的表情瞬间收得干干净净，只剩下一层冰。“虎哥，有事？”声音平静无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