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辞颤抖着手打开,里面是顾晏之随身携带的怀表,表盖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“辞”字,那是她十六岁时刻上去的。怀表已经停止走动,指针永远定格在凌晨两点十七分。
还有一本被水浸透的日记本,纸张粘连在一起,唯有最后一页还能辨认:
“今日又击退一波进攻,伤亡惨重。想念清辞,望战争早日结束,归家娶她。若我不幸战死,望她勿要守我,寻个好人家嫁了。”
沈清辞眼前一黑,晕倒在地。
醒来时,已是深夜。母亲守在床边,眼睛红肿。见女儿醒来,她握住沈清辞的手:“清辞,哭出来吧,别憋在心里。”
可她哭不出来。巨大的悲痛如巨石压在胸口,让她喘不过气,却流不出一滴泪。她只是静静躺着,望着帐顶的绣花,一言不发。
三天后,沈家为顾晏之设了衣冠冢。下葬那日,秋雨绵绵,沈清辞一身素缟,终于跪在坟前放声痛哭。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,落入黄土之中。
那之后,沈清辞如同变了个人。往日爱笑的她变得沉默寡言,常常一整日不说一句话。她时常站在梧桐树下一整天,任凭风吹雨打。
三个月后的一个雪夜,她终于撑不下去了。将顾晏之的信件整整齐齐摆在桌上,她换上一身红衣——那是她原本准备嫁给他时穿的。然后拿出早就备好的鸦片,和着酒一口口吞下。
“晏之哥哥,我来找你了。”她轻声说着,缓缓闭上眼睛。
幸亏小翠及时发现,喊人请来大夫,经过一夜抢救,总算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醒来后的沈清辞,看见父母一夜白头的模样,终于明白了什么。她抱着母亲痛哭一场,答应他们会好好活下去。
岁月如流,转眼又是两年。
沈清辞已经二十六岁,在当时已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。经过无数次劝说,她终于同意相亲。对方正是那位从英国学医回来的张先生,张书铭。
张书铭温文尔雅,耐心体贴,明知沈清辞心有所属,仍不放弃。他带她去听音乐会,看画展,教她西医知识,慢慢地,沈清辞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。
又是一个秋天,张家正式前来提亲。沈父沈母喜不自胜,连忙应下。婚期定在明年春天。
“书铭人很好,我会努力爱上他的。”沈清辞对父母说,也对自己说。
订婚后的一天,沈清辞与张书铭一同去看电影。散场后,两人沿着街道漫步,忽然前方一阵骚动,人群纷纷避让。
一队军车驶过,尘土飞扬。张书铭体贴地护着沈清辞退到路边。
就在这时,中间那辆军车的车窗摇下,一名军官探出头来,似乎在查看路况。那张侧脸在沈清辞眼前一闪而过。
沈清辞猛地僵在原地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
那张脸——尽管多了几分沧桑和刚毅,眉宇间添了一道伤疤,但她绝不会认错——是顾晏之!
“晏之!”她失声喊道,挣脱张书铭的手冲向马路中央。
军车加速驶去,无论她如何追赶呼喊,终究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“清辞!你怎么了?”张书铭追上来,担忧地问。
沈清辞喘着气,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:“是他...是晏之...他还活着!”
张书铭皱起眉头, gently 扶住她颤抖的肩膀:“清辞,你看错了。顾先生已经殉国多年,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