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～
林野的指尖刚碰到记忆舱的冷却玻璃，指腹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凉意——那玻璃表面有他亲手设计的纳米纹路，本该是为了减少意识同步时的神经刺痛，此刻却像一道屏障，隔在他与记忆里的人之间。舱内光影漾开时，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漫开的、属于2073年深秋的味道：旧公寓楼下桂花树的甜香，混着苏棠刚煮好的热可可的醇厚气息，一点点裹住他的感官。
苏棠就坐在飘窗上，米白色的针织毯搭在膝头，膝盖上摊着本翻卷的《星际漫游指南》。书页边缘被她翻得发毛，第178页的空白处，还留着她用银色钢笔写的小字：“阿野说这里像冥王星的光环，下次要和他一起去看。”阳光斜斜地落在她肩上，把她发梢染成浅金，连落在书页上的睫毛影子，都透着软乎乎的暖。
“又走神啦？”苏棠抬头时，睫毛上沾着的午后阳光轻轻颤了颤。她伸手揉了揉林野的眉骨，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骨缝——和三年前那个雨天她替他擦雨水时一样，和她最后一次在实验室门口抱他时一样，分毫不差。“今天不是要调试新的神经元同步程序吗？再磨蹭，陈默又得来催你了。”
林野喉结动了动，到了嘴边的“我想你了”又咽了回去。作为星环生物的首席神经科学家，他研发的“记忆重构系统”能精准复现人类大脑皮层99%的神经元活动，连苏棠说话时尾音里的那股软意，都能完美复刻。可再完美的算法，也填不满苏棠眼底偶尔闪过的、他从未见过的恍惚。就像此刻，她的目光掠过林野的肩膀，落在虚空里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《星际漫游指南》的书脊，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：“阿野，最近总觉得……有人在盯着我们。”
2～
她说话时，指尖的力道微微收了收，指甲蹭过林野的眉骨，留下一点极淡的痒。林野的心猛地一沉——真实记忆里的2073年深秋，苏棠从未说过这句话。每次他从实验室回来，她都是笑着扑过来，要么递上热可可，要么拉着他看刚画好的公式图，眼底只有亮闪闪的期待，没有半分不安。
这句话像根细针，猝不及防扎破了记忆的温床。林野的指尖瞬间按在记忆舱外侧的红色退出键上，舱内的光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，瞬间消散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。空气中的甜香和暖意也跟着退去，只剩下消毒水的微苦，提醒他刚才的一切，不过是算法织就的幻影。
3～
“林哥，第17次同步了。”门口传来陈默的声音，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，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眼镜片。作为林野的助手，也是苏棠去世后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，陈默的声音总是很稳，稳得像星环生物走廊里永不晃动的灯光，“数据稳定性还是98%，但刚才那段‘异常情绪波动’，还是老样子。”
林野转过身，目光落在陈默手里的平板上。代表苏棠意识模拟的蓝色曲线，在“盯”字出现的瞬间，突兀地跳了个尖锐的峰值——那峰值的振幅比前16次都要高，像一根刺，扎在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里。他接过平板时，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峰值，指腹的温度几乎要烫穿玻璃：“还是只有这一段异常？其他记忆片段呢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