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。我哥！我哥那个杀千刀的！他这会儿肯定还在哪个炕头上呼呼大睡！这滔天大祸，扣我头上了！
“不是……我……”我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，差点被自己的脚绊个跟头，“那不是我……我是说……山神他……哎！”
我越急越说不清，额头上的汗唰地下来了。
小婉却像是终于完成了使命，将手里的篮子往我跟前的地上一放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这……这是一点心意……谢……谢山神大人……念恩……我会好好带的……”
说完，她像是怕极了，转身就走，脚步又快又乱，裙角扫过路边的野草，窸窣作响，很快就在土路尽头拐了弯，不见了踪影。
只留下我，对着地上那篮还沾着露水的瓜果，和一个凭空而来的“儿子”，目瞪口呆。
风吹过，院墙头的枯草晃了晃。我慢慢蹲下去，手指颤抖着揭开篮子上盖着的蓝布。底下是水灵灵的桃子，还有几个红皮鸡蛋。
每一个都像是在嘲笑我。
完了。
这俩字像山一样砸下来。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，山神“显灵”赐了孩子，结果是个冒牌货……唾沫星子能淹死我全家！我爹妈的老脸往哪儿搁？我哥那山神还当不当了？小婉的名声怎么办？
还有那个……念恩……
我猛地抬手，狠狠抹了一把嘴唇，那点柔软的触感早已消失，只剩下冰冷的恐慌，密密麻麻地啃噬着我的心肝脾肺肾。
晌午的日头明晃晃的，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不行，得找我哥！
这个念头猛地蹿起来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对！找我哥！他是真神！他肯定有办法！让他去跟小婉说清楚！或者……或者他想办法把这事圆过去！
我一骨碌爬起来，也顾不上那篮要命的供品了，拔腿就往庙那边跑。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擂鼓，几乎要跳出来。
我必须立刻、马上找到我那个混账大哥！
山神庙静悄悄的，在白日里显得有些破败。我一把推开庙门，冲了进去。
“哥！哥！出大事了！”我压着嗓子吼，声音在空荡的殿里回荡。
神龛后面没人回应。只有那泥塑的神像，一如既往地垂着眼，慈悲又漠然。
我冲过去，扒着神龛往后看——空空如也。只有几块破旧的幔帐堆在那里，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露水味儿。
他没回来。
他居然还没回来！
我腿一软，靠着冰冷的泥塑底座滑坐在地上。
完了，这下全完了。
殿外，日头正好，几个村里的小孩嬉笑着跑过，声音清脆响亮。
而我坐在一片死寂里，只觉得天，都要塌了。
我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，脑子里嗡嗡作响，像是有几百只马蜂在里头安了家。供桌上那盏长明灯，豆大的火苗一动不动，映着泥塑神像半明半暗的脸，那垂落的眼皮子底下，仿佛藏着无尽的嘲弄。
哥没回来。他能去哪儿？李寡妇家？后山打猎？还是……跑了？
最后一个念头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不，不可能，他舍得下这山神的威风，舍得下爹妈，舍得下这不用干活就有供品吃的好日子？
可万一呢？万一他真惹了别的麻烦，或者干脆就是腻了，撂挑子了呢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