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它那么蓝,那么美,那么脆弱。冰盖如同皇冠上的钻石,白云如同轻柔的面纱。它就在那里,在南极的极夜和绚烂极光下,无声地旋转着,包含着所有的生命,所有的爱,所有的过去与未来。

所有被惊动的队员都冲了进来,他们看到了这毕生难忘的一幕:陈星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生命正飞速从他身上流逝,他仰着头,望着窗外那片被数据化作的蓝色星球投影,望着横贯夜空的绿色极光,脸上带着一种无比安详、无比满足、近乎圣洁的微笑。

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,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如同叹息,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:

“看……多美啊……” “要……” “保护好……” “……我们的……”

……蓝星星……

话音落下,他眼中的光芒熄灭了,头缓缓偏向一边,嘴角那抹微笑却永恒地定格。窗外的极光依旧无声地舞动,温柔地包裹着那个投影出的、缓缓旋转的蓝色星球,仿佛在为他举行一场最盛大、最悲怆的葬礼。

站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只能听到狂风仍在不知疲倦地咆哮,以及压抑到了极致、终于无法忍住的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声。

老张跪倒在地,这个钢铁般的汉子,哭得浑身颤抖。小李瘫坐在墙边,把脸深深埋进膝盖。医生别过头,肩膀剧烈地耸动。

那颗由数据化作的蓝色星球,还在极光下无声地旋转,光芒柔和,却像最灼热的烙铁,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,烫在每个人的心里。

老张第一个扑了过去,膝盖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颤抖着,不敢去碰陈星那安详得近乎神圣的脸,只能死死抓住他早已僵硬冰冷的胳膊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不成调的哽咽,像一头濒死的野兽。

“老陈……老陈你醒醒……你看看啊……数据……数据还在放着呢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轻轻摇晃着陈星,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沉睡中唤醒,“你成功了……你他妈看到了吗?全世界都该看到!你睁开眼看看啊!”

没有回应。只有窗外极光变幻莫测的光影,在那张带笑的、苍白的脸上静静流淌。

“医生!医生!你再看看!再看看他啊!”小李猛地抓住队医的胳膊,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,声音尖利得变了调,充满了绝望的乞求,“他刚才还说话了!他还在笑!他不会的!他不会死的!”

队医别开脸,泪水无声地滑过紧绷的脸颊,他摇了摇头,每一个动作都像耗尽了千斤力气。“……心脏……已经停了……体温……在快速下降……”他说不下去了,作为一名医生,他见过死亡,但从未见过如此壮烈、如此撕心裂肺的死亡。

“不——!”小李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,猛地一拳砸在地板上,手背瞬间见了红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心里的那个窟窿,比这痛千倍万倍!“为什么?!为什么是他?!他做错了什么?!他只是想保护那些数据!他只是想救那颗破星星!!”

他像个孩子一样崩溃大哭,涕泪交加:“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去的……说好要去我家吃火锅的……他还说……要给我看他女儿的照片……骗人!都是骗人的!”

另一个队员死死捂住嘴,可压抑的呜咽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,肩膀剧烈地颤抖。他想起就在风暴前,陈星还耐心地教他如何分辨冰层样本,语气温和,没有一点大学者的架子。“小赵,你看,这每一层冰,都记录着地球的呼吸。我们的工作,就是听懂它在说什么。”那时,陈星的眼睛里有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