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开始。蒋兆丰强撑着站起来,走到发言席,声音干涩沙哑,毫无说服力地重复着那份漏洞百出的官方声明,试图安抚在场的股东和稳住股价。他提到“恶意攻击”、“市场恐慌”、“公司基本面依然稳健”……每一个词汇在暴跌的K线图映照下,都显得苍白可笑,空洞无力。
“放屁!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股东忍无可忍,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,指着台上的蒋兆丰,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,“蒋总裁!股价跌掉一大半了!你跟我们谈基本面?证据呢?!报告里说的那些造假环节呢?那审计报告截图是不是真的?!你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吗?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蒋兆丰脸上。
“对!我们需要解释!需要真相!” “谁在搞鬼?是不是你们管理层监守自盗?!” “我们的钱!那是我们的血汗钱!”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,瞬间淹没了蒋兆丰苍白无力的辩解。场面眼看就要失控。
陈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,冲到发言席旁,一把抢过麦克风,对着台下的股东和镜头,尖利的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强硬:“诸位!诸位股东!冷静!请冷静!现在是非常时期,我们要团结!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!那些所谓的证据,都是伪造的!是别有用心的势力在做空我们盛世集团!这是金融战!我们要相信公司管理层……”
他的声音被更大的嘘声和怒骂盖过。
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,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致,如同一根根即将崩断的琴弦时——
会议大厅厚重隔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,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显得异常清晰、突兀。
所有的喧嚣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扼住喉咙,瞬间停滞。数百道目光,混杂着愤怒、惊愕、疑惑和不耐烦,齐刷刷地射向门口。
光线从走廊涌入,勾勒出一个逆光的身影。深蓝色的涤棉制服,洗得有些发白,在满室笔挺西装和精致套裙的映衬下,像一块格格不入的补丁。我推着那辆半旧的清洁推车,缓缓走了进来。拖把杆、水桶、抹布安静地躺在车上,像最卑微的道具。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。只剩下空调风口低沉的送风声,以及一些粗重的呼吸。
陈锐最先反应过来,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巨大的惊愕和被冒犯的怒火让他几乎原地爆炸。他猛地一指我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:“保安!保安呢?!谁他妈把这搞卫生的放进来的?!轰出去!立刻给我轰出去!污染环境!”他气得浑身发抖,仿佛我的出现比那暴跌的股价更让他难以忍受。
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如梦初醒,慌忙从侧门跑进来,带着一脸的茫然和紧张,快步向我逼近。
我没有看他们,也没有看台上气急败坏的陈锐。我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全场,最终落在主席台后面那面巨大的、用于演示的空白投影幕布上。脚步没有停,推着清洁车,在无数道僵硬、愕然、如同凝固雕塑般的目光注视下,径直走向主席台侧后方的大型控制台——那里通常只有技术部门的人才有权限操作。
保安的手已经快要搭上我的肩膀。
就在这时,我停了下来,将清洁车稳稳地停在控制台旁边。然后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我俯身,从工具包那堆满是污渍的废旧抹布和清洁剂瓶子下面,掏出了一样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