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杏林巷!接头暗号!就是这个节奏!

我猛地抬起头,死死盯住陈公消失在花厅方向的背影。怀里那个“小鬼”木偶,冰冷的木头隔着箱子传来一丝灼热。

就在这时,一阵压抑的咳嗽伴着浓重的血腥味从马厩方向传来。循声望去,一个穿破旧军装的男人蜷在草料堆旁,肩上一片暗红,脸上纸一样惨白,正是白天在门口瞥见的李振邦那个亲随!

两个护院正嫌恶地驱赶他:“滚远点!别死这儿冲了喜气!”

亲随挣扎着想爬起来,又无力摔倒,咳得撕心裂肺,嘴角溢出血沫,眼神绝望。

我抱着木箱,低着头,像被驱赶的苍蝇一样“路过”马厩门口。趁护院目光移开的瞬间,飞快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(止血消炎的草药粉,江湖必备),塞进一把干草,脚尖一拨,将那团干草踢到亲随手边。

脚步没有丝毫停留。只是在擦身而过的刹那,我用木偶戏里那种特有的、带着诡异腔调的低沉声音,快速送出一句:

“阎王殿前…自有公道…”

说完,头也不回快步离开。

身后,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兀地停顿了一瞬。我能感觉到,一道混杂着剧痛、震惊和最后一丝火星的目光,像烧红的烙铁,死死烙在我的背上。

第四章 寿宴惊雷

锣鼓震天响,丝竹乱人心。大帅府中庭,灯火亮得刺眼。流水般的珍馐堆满铺红绸的八仙桌,宾客们推杯换盏,谄媚的笑堆在每张油光满面的脸上。空气里浮荡着酒气、脂粉香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奢靡。

戏台上,王大帅扶着他那穿团龙马褂、老得只剩一口气的爹坐正中太师椅。王老太爷浑浊的眼珠茫然瞪着前方,涎水顺着嘴角淌。王大帅——王德彪,一身笔挺将官礼服,胸前勋章叮当作响,志得意满受着四方吹捧。他像一尊镀金的凶神,目光扫过,满座噤声。

我缩在后台最暗的角落,怀里紧搂木箱。手心黏腻的汗贴在冰冷的箱板上。外面的喧嚣像隔了层厚棉被,只有自己的心跳擂鼓般撞击耳膜。

“压轴!《钟馗赐福》!耍木头的!上场!”后台管事尖利的嗓子刺破沉闷的空气。

两个护院像提小鸡似的把我揪到台侧。刺目的煤气灯光晃得眼晕。上百宾客的中庭黑压压一片,无数目光汇聚。我甚至能看清主桌上王德彪得意忘形的胖脸,和他旁边端着酒杯、笑容得体、眼神却深不见底的陈公。

箱子打开。深吸一口气,手指搭上箱内那几根冰凉柔韧的丝线。所有恐惧卑微强行压入深渊,只剩冰冷入骨的专注。

“钟馗”木偶跃上箱盖,红袍似火,宝剑寒光烁动。随着指尖细微到极致的操控,它仿佛活了过来。辗转腾挪,剑招凛冽,逼得一个青面獠牙的“小鬼”木偶节节败退。大开大合的动作,透着驱邪镇煞的凛然正气。台下爆出阵阵喝彩。

“好!” “神了!跟活的似的!” “大帅!老太爷!这彩头硬是好!钟馗镇宅,百邪不侵啊!”谄媚声浪起伏。

王德彪哈哈大笑,得意地捋着两撇鼠须,显然极受用。陈公也矜持笑着点头,目光却不露痕迹地在台上几个木偶和我身上扫过。

高潮戏上演。“小鬼”被“钟馗”锁拿,押至戏台中央那个端坐着、面容威严酷似王德彪的“阎王”木偶座前。按本子,“小鬼”该跪地求饶,“阎王”宣判打落地狱,“钟馗”行刑。台下都等着看“阎王”主宰生死的威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