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丫丫的身体僵了一下。黑洞洞的眼睛里好像闪过点光。就在这时,硷畔上突然传来驴叫,是那只受伤的驴,不知啥时候爬起来了,正往崖边跑,一边跑一边叫,声音里带着股狠劲。

黑影被驴叫惊了一下,拽着丫丫的力气松了松。张老汉趁机一使劲,把丫丫拉了上来。他抱着丫丫往松树主干爬,刚爬两步,就听见身后"咔嚓"一声,树枝断了。那黑影跟着掉了下去,崖底传来一声惨叫,然后就没声了。

他抱着丫丫瘫在崖边,浑身都软了。丫丫趴在他怀里,小声哭:"爷...我刚才看见爹娘了...他们在雾里笑..."

"那不是你爹娘..."张老汉摸着她的头,声音抖得厉害,"那是阿乌子变的...以后再也不能听崖畔的哭声了..."

日头又出来了,把雾晒得干干净净。黑松崖露出行的石缝,崖底还是深不见底,可风刮过崖缝时,不呜呜响了,像是叹了口气。

张老汉抱着丫丫往回走,驴跟在后面,一瘸一拐的。路过沙棘林时,他看见地上有撮黑糊糊的东西,像头发,又像烧焦的棉絮。他捡起来,用石头砸了砸,砸不碎,就扔进了旁边的山涧里。

那天晚上,张老汉把丫丫抱在怀里,坐在窑洞门口看月亮。月亮很圆,照得黄土坡亮堂堂的。丫丫睡着了,嘴角还挂着泪。他摸着丫丫的手,还是有点凉。

驴在硷畔上嚼草,嚼得很慢。张老汉想起老辈人的话,说阿乌子记仇,这次没抓着人,下次还会来。他叹了口气,从腰里摸出那块老玉,塞在丫丫手里。

"以后不管听见啥声,都别回头。"他轻声说,像是在跟丫丫说,又像是在跟自己说。

风从山峁上吹过来,带着股凉意。远处的黑松崖又起了雾,薄薄的,像层纱。张老汉盯着雾看了会儿,突然听见雾里传来声极轻的哭声,细得像根线。

他赶紧捂住丫丫的耳朵,自己却没动,就那么盯着雾,眼睛一眨不眨。

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水往窑洞里钻,张老汉拢了拢盖在丫丫身上的旧棉袄,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外头的动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