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得了一种无法说谎的病。任何谎言，无论大小，都会让我面红耳赤，却吐不出半个字。
起初，这只是生活中的小小不便——无法恭维老师的新发型，没法对妈妈的厨艺进行善意的欺骗。
直到那天，在物理课上，老师让我站起来，照着课本念一遍最基础的牛顿第二定律。
我看着那熟悉的公式，张开了嘴，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那一刻我才惊恐地意识到，我的病，远比我想象的要可怕。因为它裁决的，不只是我的谎言，还有这个世界的真相。
1.
我叫阿菜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。直到三个月前，我得了一种怪病。它没有疼痛，没有发烧，却像一个无形的紧箍咒，彻底锁死了我撒谎的能力。任何与客观事实相悖的言辞，都会变成一团顽固的气流，死死地堵在我的喉咙里，让我面红耳赤，却吐不出半个音节。
“鱼要在水里才能活。”心理医生陈博士平静地说道，他的金丝眼镜后闪烁着探究的光芒。
“鱼要在水里才能活。”我顺畅地重复，这句话像呼吸一样自然。
“我从来没有吃过猪肉。”他接着说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张开嘴，声带却象是被冻结了。一股压力在我的胸腔中积聚，我能感觉到那句谎言的形状，但它就是无法冲破喉咙的关隘。我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一只手上有五根手指。”
“我一只手上有五根手指。”这次，我又恢复了正常。
“我的头发是红色的。”
“……”再次沉默。我的头发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。
母亲坐在一旁，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安。最初，她以为这是我为了逃避期末考试而编造的拙劣借口。她打过、骂过，甚至带我去看过精神科，但所有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：我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。这种生理上的异常，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。
陈博士沉吟了片刻，然后面色凝重地说：“我们来做一个更深层的测试。我会说一些你不可能知道的，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。听好，昨天，我一共诊断了四十六个病人。”
“医生你昨天诊断了四十六个病人。”我复述道，没有任何障碍。
陈博士眼中精光一闪，他迅速翻开桌上的病历，似乎在确认什么。“很好。现在，你试着猜一下，这四十六位病人里，有多少位是女性。不要着急，从数字一开始，在心里逐个默念，并尝试把那个数字说出来。只有当你说出正确数字时，你的身体才会允许你发声。”
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测试。我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，开始在心中数数。“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”每一个数字都在我脑海中滑过，我一次次地尝试张嘴，但喉咙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诊所里的空气彷彿都凝固了。母亲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变得格外清晰。
“……十九……二十……”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深海中寻找唯一出口的潜水员，压力越来越大。直到心里的那个数字跳到“二十一”时，一股气流终于奇迹般地冲破了阻碍。
“有二十一个。”我的声音沙哑，却无比清晰。
陈博士长长地、疲惫地叹了一口气。他合上病历本，对我早已泪眼婆娑的母亲说道：“夫人，您孩子的情况，恐怕已经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范畴。他没有说谎，也没有装病。他得了一种……只能说真话的病。更准确地说，他的语言系统，被某种未知的力量，与这个宇宙的客观事实，强行绑定在了一起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