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“恒权生前最重规矩,”冯丽终于再次开口,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滤过,听不出半分情绪,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他的身后事,不能乱。来人——”

她微微侧头,不是对着那些犹豫的保镖,而是对着一直沉默站在角落,一位穿着深色西装、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——张恒权的首席律师,陈铭。

“陈律师,按照既定流程,继续。”

陈铭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,又迅速垂下,应了一声:“是,夫人。”

他走上前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这诡异的插曲上拉回“正轨”。

“各位亲友,请静一静。下面,由我宣读张恒权先生的部分遗嘱……”

“遗嘱”二字,像是一剂强心针,瞬间刺入了在场许多人的神经。尤其是那些张家的亲戚和公司高管,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而迫切。毕竟,死人已矣,活人还要争利。

陈律师的声音平稳地念着冗长的法律条文和财产清单。股份,房产,基金,古董……庞大的财富数字冰冷地流淌出来,划分给不同的名字。

冯丽得到了集团最大份额的股份和绝对控股权,以及多处核心地产。她听着,面色无波,仿佛那是早已预料、理所应当的结果。

齐琳的名字也出现了。一套临湖的别墅,一笔足够她挥霍几辈子的信托基金。听到自己名字时,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猛地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向陈律师,又下意识地看向冯丽,眼神里有一丝获赠的惶恐,更多的是更深重的畏惧。

陈律师念完了大部分内容,略作停顿,扶了扶眼镜,声音似乎压低了一些。

“最后,关于……‘栖云馆’的产权及其内所有藏品、及相关附属权益……”

不少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,“栖云馆”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很陌生。

我却感到冯丽托着牌位的手,几不可查地又收紧了一分。齐琳也止住了呜咽,有些茫然地听着。

陈律师的语调变得格外清晰:“立遗嘱人张恒权先生明确指示:其名下‘栖云馆’馆舍、土地、及馆内所有收藏品、文献、以及以其名义注册的相关文化基金及权益,全部无条件赠予——”

他顿了顿,目光越过众人,落在我身上。

“——楚愫女士。”

一瞬间,所有的目光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惊愕、锐利、甚至是赤裸裸的嫉妒,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。

“栖云馆?”有人低声疑惑,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

“没听说过啊……”

“好像是个私人博物馆?搞些老物件儿的……”

“凭什么给她?她是谁?”

冯丽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。她终于缓缓转过头,第一次真正地、彻底地正视我,那目光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压抑的愤怒,而是一种近乎锐利的探究和难以置信。她显然知道“栖云馆”意味着什么,那绝不仅仅是一处房产和一些古董。

齐琳也怔住了,呆呆地看着我,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。

我迎着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,缓缓地笑了。这一次,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疯狂,反而带上了一种了然的、甚至略带悲凉的嘲讽。

原来在这里等着。

张恒权,你到最后,还是玩了这么一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