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黑衣壮汉闻声欲动。
“站住。”冯丽的声音不高,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,那几个保镖脚步顿时钉在原地。她依旧看着我,眼神深不见底:“你说,他答应过你?”
“是啊。”我眨了眨眼,语气甜蜜又恶毒,“不止答应了我。想必也答应过冯姐姐‘张太太的位置永不会动摇’,答应过齐妹妹‘熬死了老的就能扶正’?可惜啊,他走得太急,这些承诺,只好由我这盏灯,一并替他兑现了。”
我的话像毒蛇的信子,同时舔舐过冯丽和齐琳的伤疤。
齐琳呜咽一声,几乎软倒在地,被旁边一个同样吓呆了的女性扶住。
冯丽的嘴角绷紧了一瞬,眼中冰凌骤聚。她何等聪明,已然明白我今日不是来争名分,不是来哭丧,而是来砸场子的,用最决绝、最荒诞的方式,将张恒权精心维持了一生的假面,连同这葬礼的肃穆哀荣,一起撕得粉碎。
她不再看我,转而将目光投向那盏摇曳的往生灯,眸色深沉如夜。
“恒权一生体面,”她缓缓开口,像是说给我听,又像是说给所有宾客听,更像是在说服自己,“纵有不是,也轮不到你用这种邪祟手段来玷污他的身后名。你这般作为,只会让你自己显得可笑又可悲。”
“体面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笑声在安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,“冯姐姐,他若真讲体面,今日这出二女捧牌位的戏码,又是唱给谁看?莫非是他临终前特意为你和齐妹妹安排的?”
冯丽的脸终于彻底沉了下来。
我不再理会她,目光越过众人,再次看向照片上的张恒权。
灯焰忽地跳跃了一下,拉长又缩短的影子,让他嘴角那抹温和的笑,看起来莫名透出几分诡谲和阴冷。
哀乐不知何时早已停了。
满堂宾客,无人说话,无人动作,只有无数道目光在我们三个女人和那盏灯之间逡巡,充满了惊疑、恐惧、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、看戏般的兴奋。
这葬礼,终于变成了真正配得上他张恒权的模样。
而我知道,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往生灯燃,旧债新偿。
地狱路远,我们,慢慢走
冯丽的脸色在那句诛心的反问后,彻底沉入水底。她不再看我,也不再看那盏诡谲的灯,目光平直地投向正前方张恒权的遗像,仿佛要从那永恒的微笑里汲取某种冰冷的力量,或是确认某种早已腐朽的承诺。
她端着那方乌木牌位的手指,用力到骨节嶙峋发白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又像是抓住一件足以砸碎一切的战器。
齐琳的啜泣声低微下去,变成一种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呜咽,她被人半扶半抱着,瘫软在一旁的椅子上,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某处,仿佛魂灵已经被那一声牌位落地的巨响震碎了。
满堂宾客,无人再敢出声。先前那个呵斥我的男眷,在冯丽冰冷的 silence 下,也讪讪地缩了回去。空气里只剩下一种极度紧绷的、等待引信燃烧至尽头的死寂。所有的目光,明处的,暗处的,都胶着在那盏青铜往生灯上,看着那一点幽光如何不动声色地炙烤着这场盛大葬礼的虚假荣光。
我成了这寂静风暴的中心,却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甚至有空理了理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