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嚓。一簇幽蓝的火苗自我指间跃出,精准地舔上灯捻。

暖黄的光晕倏然亮起,扩张,柔和却固执地照亮我半张脸,以及照片上张恒权永恒微笑的嘴角。

火光跳跃中,我一字一句,完成他最后的承诺:

“下地狱,也要我们三人同行。”

话音轻飘飘坠落。

那盏往生灯被我轻轻置于灵台正中央,他的照片之前。火光稳定,幽微,却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。

“啊!”齐琳第一个受不住,低呼一声,像是被那火焰烫到,手一软,乌木牌位差点脱手,她踉跄半步,惊恐地望向我,又望向那灯,仿佛那不是往生灯,而是地狱敞开的入口。

冯丽托着牌位的手指倏然收紧,指节泛出青白。她那完美的雍容面具终于裂开一丝缝隙,瞳孔深处猛地一缩,不是悲,不是怒,是一种近乎锋利的震惊与……了悟。她死死盯着那盏灯,仿佛要看清灯油里熬煎的究竟是不是他的誓言。

满堂死寂。先前那低回的哀乐此刻显得无比遥远滑稽。

幽微的灯火,映着三张女人的脸,和一张男人的遗照。

光影摇曳,恍如他阴魂不散,正俯身轻笑。

好的,我们继续。

那盏往生灯的火焰,仿佛吸走了灵堂里所有的声音和空气。

它安静地燃烧,豆大的光晕在青铜灯盏里微微摇曳,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,掠过张恒权带笑的遗照,掠过冯丽骤然失血的脸,掠过齐琳惊惶颤动的睫毛,也掠过满堂宾客凝固般的错愕。

时间像是被胶着,粘稠得无法流动。

最先打破这死寂的,是齐琳。

她像是被那火焰里无形的东西灼伤了眼睛,猛地后退一步,纤细的指尖再也托不住那沉甸甸的乌木牌位。

“哐当——”

牌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巨响。那声“张恒权”的金漆名字,在灯光下刺目地一闪。
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破碎,裹着巨大的恐惧,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,“不该是这样的……恒权他……他答应过我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目光涣散地在我和那盏灯之间来回移动,仿佛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景象,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。

她这副彻底崩溃的模样,反而像一盆冷水,浇醒了僵立的冯丽。

冯丽的背脊不易察觉地挺得更直了。她先是极冷、极厉地瞥了一眼地上齐琳跌落的牌位,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,只有一种近乎厌恶的鄙夷,仿佛在看一件打碎了的不合时宜的垃圾。

然后,她的视线缓缓移回我脸上,那刚刚裂开一丝缝隙的雍容面具已重新弥合,甚至更冷、更硬。她的目光锐利得像淬了冰的针,试图从我含笑的脸上刺探出这疯狂举动的真正目的。

“你做了什么?”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,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、居高临下的审度,只是尾音里绷着极紧的弦,泄露了其下的震荡。

我迎着她的目光,笑意更深了些,指尖轻轻拂过那盏温热的往生灯,感受那一点灼人的温度。

“点了盏灯而已,”我语气轻慢,“送他一程。冯姐姐难道没听说吗?黄泉路黑,三人同行,总好过他孤身上路,是不是?”

“胡说八道!”冯丽身后,一个大概是张家旁支的男眷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,铁青着脸厉声呵斥,“哪里来的疯女人!在这里装神弄鬼!保镖呢?把她轰出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