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连下了四十天,整座城市在浑浊的洪水里泡得发胀。曾经繁华的CBD成了巨型沼泽,玻璃幕墙反射着铅灰色的天光,写字楼的残骸像被啃过的骨头,歪歪扭扭地戳在水里。我踩着齐腰深的水往顶楼爬,防水靴陷进漂浮的淤泥里,每拔一步都像扯着千斤重的锁链。
身后传来变异鳄龟的嘶吼,那畜生足有小汽车那么大,背甲上嵌着碎玻璃和钢筋,鳞片刮过墙体的声音像钝刀割铁皮。我猛地抓住消防梯的栏杆,锈迹顺着掌心往下掉,就在这畜生张开满是獠牙的嘴时,终于翻上了天台。
防水帐篷里的收音机突然滋啦作响,一个沙哑的声音穿透电流:“全球病毒扩散,百分之七十人口感染,剩余幸存者请前往指定安全区……重复,不要相信任何未加密信号……”
我踹开帐篷拉链,斧头刚握在手里,就看见三个男人正围着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孩。领头的刀疤脸捏着块压缩饼干,油乎乎的手指快戳到女孩脸上,笑得露出黄牙:“想吃饭?把你那瓶净化水交出来,再陪哥几个乐呵乐呵,说不定赏你半块饼。”
女孩怀里的军用水壶晃了晃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我突然想起昨天在超市废墟,她蹲在倾斜的货架后,用仅有的净化水给一只腿断了的小狗喂水,眼里的光比帐篷外的洪水还干净。那时我躲在通风管里,看着她把最后一口饼干掰给小狗,自己咽着口水——这种时候,善良是会要命的。
“放下她。”我的斧头在积水里划出涟漪,锈迹斑斑的刃口映出刀疤脸错愕的表情。这把消防斧是从小区保安室抢的,三天前用它劈开了三号仓库那只感染巨蟒的脑袋,腥臭的脑浆溅在斧柄上,现在结了层黑痂,闻着像发馊的豆浆。
刀疤脸愣了两秒,突然狂笑起来,笑声惊飞了天台角落栖息的乌鸦:“哪来的愣头青?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?老子是‘水狼’的人!”他身后的黄毛掏出把折叠刀,刀尖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冷光,另一个矮个子摸出根钢管,在手里掂得砰砰响。
我没说话,侧身躲过黄毛刺来的刀。这小子显然没正经练过,下盘虚浮得像水里的泡沫。斧头顺着他的胳膊劈下去——不是砍,是用斧背砸。感染体横行的日子,活着的人比怪物更需要留着有用的胳膊。黄毛惨叫着倒地时,钢管带着风声砸到面前,我猛地矮身,斧头旋个半圆,精准地磕在刀疤脸的膝盖外侧。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比变异生物的嘶吼更让人牙酸。刀疤脸抱着腿滚在水里,血水混着污泥漫开,他盯着我手里的斧头,突然像见了鬼似的发抖:“是你……你是那个单杀了三号仓库巨蟒的疯子!”
我没理会他的哀嚎,走到女孩面前。她抱着水壶缩得更紧,马尾辫上还沾着水草,额角磕出了血,却直勾勾地盯着我手腕——那里缠着块破布,露出半截军用手表,表盘玻璃早就碎了,但日期清清楚楚停在7月15号,病毒爆发那天。
“拿着。”我把刚从刀疤脸身上搜出的午餐肉罐头扔过去,铁皮罐在积水里弹了两下。女孩犹豫着捡起,突然抬头,眼里的倔强像极了某个人:“你认识苏明远教授吗?他是我爷爷,研究病毒疫苗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