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生死边缘
17岁确诊双相情感障碍那天,我撕了诊断书却偷偷记住药名。 半夜吞药时被室友陈桉发现,他夺过药瓶冷笑: “真想死?不如跟我玩场更痛的。” 他领我到顶楼栏杆外吹风,逼我背圆周率后100位。 失足那刻他一把拽回我,体温灼烫: “看,连坠落都要别人同意——你连死的自由都没有。” 全校都以为我们是互相救赎的恋爱关系。 直到高考前夜,他压着我撕掉志愿表: “你以为我救你是因为爱你?” “我只是讨厌看见有人活得像我过去养的那条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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诊断书被对折,再对折,折成一个坚硬的、沉默的方块,边缘锐利地硌着掌心。空气里是医院特有的味道,消毒水试图盖住一切衰败和虚弱,却只调和出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混浊。诊室门上的磨砂玻璃模糊了外面晃动的人影,嗡嗡的说话声隔着一层板,遥远得不真实。
医生最后说的话还黏在耳膜上,剔除所有情绪,平直得像一条拉到崩紧的线:“……双相情感障碍……情绪波动超出正常范围……建议药物干预结合心理……”
我攥着那个纸方块,穿过走廊。灯光太亮,白惨惨地照在每个人脸上,人人都像褪了色的旧照片,麻木,失焦。有个小孩爆发出尖锐的哭泣,声音刮擦着神经。
走出医院大门,下午的阳光像一盆金粉泼下来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车流声、人声猛地涌过来,嘈杂得让人无所适从。世界运转得如此正常,正常得近乎残忍。
我站在街边,手指用力,慢慢将那个折成方块的诊断书撕开。纸张发出脆弱的呻吟,裂成两半,再叠在一起,继续撕,直到它变成一把无法拼凑的碎片。一松手,它们就跟着风打了几个旋,落进了路边的垃圾桶。没多少重量,轻飘飘的。
可那几个字,那个名词,却像滚烫的烙铁,砸进脑子里。
双相情感障碍。
还有那个药名,碳酸锂。白色的小药片。医生说过,一天两次,一次一片。
手指在裤子上蹭了蹭,有点湿冷,蹭不掉那种虚拟的触感。
回学校的公交车摇摇晃晃,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掠过,繁华的,拥挤的,然后逐渐变得熟悉。脑子里很乱,又好像一片空白,被某种巨大的、无法命名的噪音填满。情绪像被困在跷跷板的两端,一端沉下去,沉得快要陷进地心,另一端却轻飘飘地浮着,无所依凭,随时要炸开成五彩斑斓的泡沫。
但表面上,一切如常。甚至还能对检查宿舍卫生的阿姨扯了一下嘴角。
晚自习的灯光同样白得刺眼。摊开的习题册,字母和数字在眼前游弋,组合不成意义。旁边的人在低声讨论题目,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。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,留下杂乱无章的线条,一圈又一圈,缠成一团乱麻。
碳酸锂。
那三个字跳出来,清晰无比。
下课铃响,人群涌动。跟着人流回到宿舍,洗漱,爬上床。帘子拉严,形成一个逼仄的黑暗空间。呼吸声被放大。
枕头底下,是回来时绕路去校外药店买的小药瓶。塑料的,轻轻一捏就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拧开瓶盖,把那些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手心里。不多,但足够。冰凉的,带着点涩味。